是在京城去沧州的路上,少女吃不惯当地重辣重盐的食物,每日小猫舔食似的吃几口,便停箸不肯再吃了。
他看得心烦,借了客栈的后厨下了一碗青菜鸡蛋素面,啪地摔在她面前,用眼神威逼她吃下去。
冯玉殊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用了几口,小钩子似的眼尾弯起来,隔着比她脸还大的面碗冲他笑。
他心里那口气不知怎的,便熄了下去。刚坐定,冯玉殊却又抬起头来,侧过身用帕子拭了唇,不肯再吃了。
冯玉殊在他陡然变得好似想杀人的凶残目光中,无辜地眨眨眼,比口型:“我吃饱了。”
记忆停在他痛得神思恍惚,全凭求生的本能甩开了身后追踪的人,将自己埋入土中,将全身的供血降到最低,以掩人耳目,求得一线生机。
他并不知道,那后来,披着月白软毯的少女是怎样将他从土里挖出来,她那样伤心,泪珠子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争先恐后地往下掉。
在谁也没注意到的间隙,清亮的、圆满的一滴,滴在他紧阖的眼皮上,好似有感应她心中悲伤,也落下泪来。
.......
“孟景,你怎么了?”
他蓦然睁开了眼。
冯玉殊的脸出现在眼前,望向他的眼神中含着担忧。
那一瞬她温柔的眉眼有些陌生,又重归于熟悉,好似隔了漫长的岁月的河,才得以相认。
他喉间一滚,直起身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没事。”他说。
冯玉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医者在来的路上了。”
他眸光一闪,极力掩饰住矛盾的情绪,语气有些不自然的生硬:“我说了,不必。”
冯玉殊神色莫名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好。”
她莫名觉得,她离他,又远了些。
另一厢,急匆匆去请医者的云锦方回转过来,带着医者,刚迈进冯府的大门,便和一顶流苏软轿迎面碰上了。
这侧门离东院近,又偏僻,平时冯府的人和客人都是不走的,云锦微微好奇,便多看了几眼。
那轿檐下垂着一个小木牌,上书一个“陈”字。一个身着重锦、满面忧色的中年妇人下了轿,好似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云锦,急匆匆地往府内去了。
不过云锦的好奇心也有限,又是要紧关头,她脚步未停,忙将医者带到了东院。
结果孟景生龙活虎地坐在屋里,正在和冯玉殊喝茶。
云锦翻了个白眼:“倒叫我白跑一趟。”
冯玉殊瞥了眼孟景,后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医者迟疑着,不敢进来。
看来他是不太可能乖乖让医者看病了,于是取出银钱,谢过了医者,将人打发走了。
“好云锦,让你白跑一趟,我同你赔个不是。”
冯玉殊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如今秋意正浓,君山寺的枫叶应该正盛,你可愿同我一同去散散心?”
云锦本也只是佯着生气,加之是个跳脱性子,听了这话,自然眉开眼笑道:“要去,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