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的身影没入檐下的时候,方继亭也从容收起伞,沿折痕妥帖地将伞折起来,“啪”的一声扣好金属搭扣。
这伞也只有在他手里能接受到这种顶级的待遇。若是依了方宁,只会天马行空地卷几下,团成一朵不规则而蓬乱的花。
两人站上扶梯,这懒洋洋的庞然大物忽然加速启动。方宁像小时候一样抓着哥哥的手臂——那时她还在读初一,和方继亭在同一所中学,爸妈不放心,就让哥哥每天上学放学都领着妹妹一起走。这样的流程持续了一年,一直到方继亭升入高三需要补课才作罢。
只是如今的她远没有那时候安分。初时只是握着他的小臂,用尾指在内侧更细嫩的皮肉上时不时画一个圈。后来则更加变本加厉,装作因为握不住而不断下滑,想去触摸他的掌纹。
还差三厘米,他没有动。
两厘米,一厘米
很可惜,扶梯先到了底。
“注意脚下。”从头顶传来声音,像是遥远寺庙里的清音,石子入湖般振开了浓稠的暗流。方继亭指节蜷起,手掌虚虚握成拳状,是阻拦和拒绝的意思。
下了扶梯,就再没有牵手的理由。
她看见方继亭皱了一下眉,凑近一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提醒她:“在外边,不要这样。”
方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荷尔蒙分泌太过旺盛,竟然从这样一句没什么起伏的话中听出一点勾引的意味。
不是在外边,就可以了吗?
然而方宁还是默默松开了。因为远远的,她看到了甬道那头安检员投来的视线。他们恪尽职守地扫视着每一个想要过关的人,千方百计地揪出他们的违规之处。
这样的视线让她产生另一种联想,又进而引发出一种奇特的诡谲与恐惧。
就好像是她和方继亭的“违规”也即将被揪出来似的。
方宁看了看他的侧脸,撇开气质不谈,单论五官他们是有五六分相似的。对于这种程度的相似而言,他们所生活的空间里便到处都会是视线锐利的“检察员”,任何一点逾矩之处都逃不脱。
这些“检察员”遍布在每一个角落。可以是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塑料瓶的阿姨,可以是刚才某个神色匆匆、西装革履的白领,甚至可以是他们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