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兰草抱在怀里,茎叶随着脚步跳动俯仰,裴苒捋着长条,鼻间是清香,满目含笑,裴靖清会喜欢的吧。
重新上车,车夫赶紧起步,箭步一般弥补耽搁的时间,一辆军车从后方驶来,齐驱一瞬,稳稳刹停。
视角问题,黄包车车夫未能及时住步,撞上了横冲过来的自行车,双双掀翻在地。
几声哀叫声中,军车上戴着白手套的人推开车门,迈腿稳然,挺立于当地。
那人垂眼看干净的军靴旁呻吟的男青年和车夫,又见稍远处是一个身穿白色布褂,腰束黑色布裙的女学生,倔强地在一地狼藉中爬起,兀自蹲身查看倒伏在散土碎盆间的兰草,两根松松的麻花辫拖在肩上,碎发飘在脸颊,衣袖上染了一抹血色,也浑然不在意。
裴靖清抬脚过去,俯身把散在地上的小百货一样样丢回纸袋里,递过去,“兰草虽好,人伤了,就得先包扎。”
清清慈慈的声音,非常新鲜地扎进裴苒耳朵里,惹得她的注意力奔向声源。
崭新的黄绿色军服刚入眼帘,裴苒便心头一紧,不可言喻的亲近之感,从胸口直涌脑壳,隐隐有股强烈的混乱预料。
接着看到那张铜色的脸、浓黑的眉,凝水的眼睛,此时视线都聚在她身上,她也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他青色的胡茬和浮光的睫毛,这个人的气质似乎苍野又柔和。
裴苒盯着直发愣。
清澈的眼睛,学生气的怯怯之态,裴靖清浅浅一笑,扬下巴提醒,“流血了,去医院清理包扎一下。”
裴苒也不看自己的手腕,只讷讷点头,人自动随裴靖清站起来。
裴靖清自然地顺手托了把她的胳膊肘。
终年弄枪,老茧遍布指间,相形之下,女孩子的骨骼像水做的,飘飘的软。
裴靖清收回手,负在身后,轻握,走到被勤务兵拉起的青年跟前,身为师长,他往那一站,就是一副铿锵之态。
什么也听不到,裴苒知道他在训话,他背对着自己在前,像在帮自己出头,遮挡危险和伤害。
几句话后,青年憨憨俯首点头,既获认错允诺,裴靖清便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