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高地上的统兵大将,是一位高大而干瘦的将军,名唤卢豹,乃是侬智高的亲信。
随着侬智高在广源起兵,一路攻城拔寨,功不可没。
此时,他已在望仙坡上备下了一桌酒席,等候着大南国天子和两位宋军大将。
「陛下,二位将军!」卢豹倒也客气,依次对侬智高和焦孟二人行礼。
「放了他们!」侬智高一挥手道。
卢豹亲自上前,取出尖刀,替焦廷贵和孟定国把身上的绳子割断了。
「狗贼,我和你拼了……」焦孟二人一获得自由,便猛地朝着侬智高扑了过去。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欺近侬智高的身子,已让许多僮兵围了起来,顿时又被按压在地。
侬智高道:「朕好心放了你们,你们却恩将仇报,是何道理?」「呸!」焦孟二人犹是不服,朝着侬智高吐了一口唾沫。
侬智高也不怪罪,道:「穆桂英等人久居邕州,恐怕宋军上下万分挂念。
朕放了你们,不过是要你们去往宋营,报一个平安!」侬智高老奸巨猾,放走焦孟二人,哪里是为了要他们报平安去的,不过是要他们将自己在邕州的所见所闻和穆桂英凄惨的下场,告知狄青,以此扰乱宋军军心。
这是阿侬授意之下的诡计,若是真放走了两人,也不怕纵虎归山,反正狄青是定然不会再重用这两个人了的。
更何况,就算穆桂英被宋人救回,有了刚才的那一幕,在穆桂英的麾下,定然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焦大哥,这贼酋说得没错……」孟定国眼看着无法翻天,只好在旁劝说焦廷贵。
二人挣开僮兵的羁押,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我等二人,先谢过南国天子的不杀之恩。
只不过,来日在战场之上,依然是兵戎相见!」想来要与侬智高搏斗,万万不是那不可胜数的僮兵对手,与其平白丢了性命,不如留得青山,以图后效。
只不过,二人的嘴上仍是不依不饶。
侬智高亲自为二人斟满了一杯酒,推到二人面前,道:「饮了此盏,就此别过!」焦孟二人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将酒盏狠狠地砸在地上。
侬智高摸出一块贴身腰牌,送给二人,道:「此去宾州,要过昆仑关。
想必你二人前去,守关的将军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有了朕的这块腰牌,定能畅行无阻!」焦孟二人拿了腰牌,也不言谢,恨恨地下了望仙坡。
等到两人走远,卢豹这才问道:「陛下,放他们归去,莫要生出什么后患来才是!」侬智高道:「太后神机妙算,自然不会失策。
你且安心,待这两人回到宋军大营,定然能生出许多事端来的!」姑且不说侬智高和麾下大将在望仙坡上议论,单说焦孟二人,领了侬智高的腰牌,一路跌跌撞撞,朝着昆仑关走去。
一路之上,两人怅然若失,各自垂头丧气,也不言语。
如此一走便是两日,终于到了昆仑关下。
镇守在关楼之上的黄师宓和黄玮二人,见了侬智高的腰牌,知是太后阿侬的计策,也不阻拦,只将二位留宿一夜,等到第二天天一亮,便将他们放了出去。
又过两日,这两位落魄的将军,终于到了宋军驻扎在宾州城外的大营里。
由邕州到宾州,不过数十里地,两人尽管心急如焚,知道穆桂英在邕州多待上一日,便要多受一日的屈辱,但无奈山路崎岖,又无马匹可乘,沿途处处受到僮军哨卡的盘问,耽搁了许多时辰。
等他们抵达宾州之时,已是正月初八。
「什么人?」守营的宋军见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朝着大营走来,急忙喝止。
「我二人乃是焦廷贵、孟定国,劳烦兄弟入内禀报狄元帅和杨先锋!」这两人似乎也在一夜之间,被僮军消磨了所有锐气,说话也客气了许多。
哨兵一听是焦孟二位将军,不敢怠慢,急忙去禀报大元帅狄青。
虽然还不到午时,狄青已是喝得醉气熏天,面红耳赤,等了许多工夫,才见他摇摇晃晃地从大营里出来。
一见焦廷贵和孟定国,似乎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仍是一副醉态,笑道:「二位将军从敌营归来,可谓万幸!来来来,快随本帅一道入内。
今日,本帅定要大摆筵席,为二位将军接风洗尘!」这时,杨文广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
这几日,他又了侬智英的抚慰,焦躁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许多。
今日刚在帐内与侬智英温存,却闻校尉来报,焦孟二位将军被僮军放还归来,急忙穿衣出来相迎。
刚到大帐之外,却见狄青勾肩搭背地搂着二人,要拉进帅帐里去,紧忙上前问道:「二位叔父,可曾见到我母帅?」「这……」焦孟二人见了杨文广,便想起自己被迫凌辱穆桂英之事,脸上顿时一红,支吾着不肯答话。
「你们倒是说呀!母帅是生是死?」杨文广已是心急如焚。
「元帅……元帅无恙,在……在邕州让敌人关押着呢!」焦孟二人也不知该如何把穆桂英的遭遇全盘托出,只能含糊其辞地道。
「文广,既然今日二位将军归来,自当是喜庆之事,快随本帅一道入帐,为他们接风。
其余诸事,待明日再议!」狄青开口道。
杨文广一听穆桂英被敌人关押起来,虽然焦孟二人没有明言,却也能想象在关押的这段时间里,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心中更急,在狄青面前跪下道:「请元帅速速下令,攻打昆仑关!」狄青一皱眉,不经意间抬头,却见不远处站立着侬智英。
只见侬智英无奈地朝着他摇了摇头,便只好叹了口气,把杨文广扶了起来。
他已经无数次向杨文广解释了用兵的时机,可是他根本听不进去,迫切地求战。
无奈之下,只好利用侬智英,暂时将杨文广稳住。
如今好不容易把杨文广的心思从战局上转移到儿女私情之中,却不防焦孟二将突然归来,搅乱了他的全盘大局。
「少令公,狄元帅用兵,自有妙计,莫要再苦苦相逼!」侬智英走上前来,温柔地劝道。
杨文广几日都沉浸在侬智英的似水柔情之中,不能自拔,今日焦孟二人归来,无意中又挑起了他心中的痛处,再也无法忍耐,一把甩开侬智英道:「你知道个甚么?落在邕州敌人手里的,又不是你!」侬智英忽然脸上一寒,退了两步。
自己又何尝不是身在敌营,左右为难。
狄青朝着侬智英丢了个眼色,示意她退到一旁,亲自对杨文广说:「那好,本帅便给你一个将令,你可敢立下军令状?」杨文广一听,忙道:「末将愿立军令状!」「来人!」狄青唤过先锋大将王简之,让杨文广在军令状上签字画押。
杨文广不假思索,便提了笔,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末了,又摁上了自己的手印。
狄青见他画押完毕,便拔了一根将令,丢给杨文广道:「上元节临近,军中自当张灯结彩,迎候佳节。
本帅令你,前往柳州、宜州置办上元灯会的物资,不得有误!若是延误军机,定斩不饶!」「啊?」杨文广万没想到,狄青让他立下的军令状,竟是此等荒诞,不由地大怒,指着狄青骂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