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8日第9章明朝崇祯年间,中原、西北各处民不聊生,流寇纷起,江南一带却靠着水网密布,长江天堑的优势,阻挡了流寇继续南下的攻势,致使江左没有受到战火波及,依旧保持着往日的繁华如斯。
腊月初七这天,桐城当地的世家公子左文聪结亲,左府内内外外一大早就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从上午开始,宾客们陆陆续续到场,左家请了安庆名戏班子,待宾客稍微多些,便开始依依呀呀的唱戏,给先来的客人解闷。
满城的人都能听见左府热闹光景,纷纷羡慕不已。
原来左家乃当地名门望族,祖上左光斗曾官至左佥都御史,他一手创建了东林党,被魏忠贤弄死后在官场依然威望甚高,此次左文聪娶亲,连当地知府、知县、兵备道、按察使等官员也来纷纷捧场,楼上楼下坐满了从各地赶来的贵宾,众人齐齐问安后,大人们就坐。
主持婚礼之人便扯着嗓子高声扯一句道:「开席!」那些帮厨的伙计们便端着一个个长条盒子,将一盘盘冷拼送上酒席,但这些东西主要是做样子好看的……虽然今儿艳阳高照,虽然桐城冬日不算太冷,但毕竟是腊月了,谁也不愿意吃一肚子凉,都巴望着热菜能赶紧上来。
其实那声‘开席’一喊出来,早就等在那的厨子们,立刻开始噼里啪啦把食料下锅,煎炒烹炸、熘汆烩炖,转眼便装盘上菜!流水般的供应着热腾腾的菜肴。
左文聪这个新郎官,乌纱帽上插着大红花,跟着一身六品礼服的左老太爷,从主桌开始,挨桌的敬酒,看太阳还有一个时辰就落山了。
他得抓紧时间,去迎新娘!为什么得这个时候迎呢?因为现在是黄昏!因为‘婚礼’的‘婚’其实是个别字,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昏礼’。
因为黄昏时分乃阴阳相交之时,此时男女结合顺应天意,大吉大利,所以称为昏礼。
这边已经喜气洋洋的左文聪穿着大红朝服,带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出发了,那边新娘家也是一片忙乱……只有新娘所在的绣楼里,是一片静悄悄的。
因为这新娘不是别人,却是赵羽前妻赵欣。
当日赵欣被赵羽驱逐离家后,与姚珊一道离了赵府,从此立志便要寻一个比赵羽好百倍的郎君,因此赵欣化名为杨息泪,姚珊化名为李冉,二人一路南下,最终在桐城落脚,她们两个所带的金银钗环实在不少,因此变卖了首饰,在桐城买了一间宅院住下,又添置了许多丫鬟奴仆,日子过得就像在赵家的时候。
只是银子有出无进,眼看就要坐吃山空,赵欣不得不加紧寻一门好亲事,因此花银子雇了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童生,扮作家父,又编造了一个富商家庭被流寇威胁,从北方流落过来的清白身世。
而姚珊则成了自己的表妹。
一切准备妥当,赵欣便开始寻觅好人家,她不可能等待媒人过来说媒,因此彷效梁祝故事,常常女扮男装参加当地学子举办的诗会,从而结识了左家公子左文聪。
此人不但相貌英俊,家境也十分殷实,这是其中一点,赵欣最看重的还是他谈吐儒雅,性格温和,相比之下,赵羽太过要强了一些。
等到两人熟识之后,赵欣便找了个机会与他独处,忽然扮回女装,将自己的身世声泪俱下地说给他听,她那天仙般的相貌和楚楚可怜的神情果然引逗的年轻的左文聪神魂颠倒,恨不能揉进怀里大肆疼爱,因此回去后不久,便派来媒人说亲。
赵欣自然是满口答应,因此两家亲事很快就定下来。
新娘出嫁免不得要呜咽哭泣一场,不管真哭还是假哭,此时边上的姚珊,好容易才劝住她道:「咱们得快点了,看着吉时已近了」赵欣点点头,擦干眼泪,通红着双眼道:「麻烦你们了」这天对新娘子来说,是应该哭的,不哭不孝顺,所以不必在乎哭成肿眼泡什么的。
姚珊便手持五彩纱线,左右搓合,借助纱线的绞缝,反复在她面额上来回滚动,绞除面额汗毛……然后丫鬟们帮着剪齐额发和鬓角,修眉点唇扮妆起来,这叫开面整容。
按本朝风俗,女子一生只开一次面,就是在嫁人这一天,然而赵欣第一次开面却是在嫁赵羽之时,此系第二次开面。
待把赵欣的容貌拾掇完毕,丫鬟们们便端来了她的凤冠霞帔,这就是赵欣的婚服,那头冠上缀着沉甸甸地珠翟、珠牡丹、翠云、翠牡丹叶、抹金银宝钿花,林林总总地缀物足足有几十样,单单看着就觉得目眩神迷。
那大袖礼服则是真红色丝绫罗所制。
霞帔上绣着云霞鸳鸯文,华丽无比……当真是在世仙妃,红尘神女。
刚刚给赵欣穿戴完,便听到前院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妇人们齐声道:「花轿临门喽!」确实是男方迎亲的花轿到了,但女家放炮仗迎轿之后,旋即又虚掩大门‘拦轿门’,这是女方的年轻人要利市呢,虽然硬闯一定能撞开,但自古还没人干过这么煞风景的事儿!女方家便出来一个男丁,一手举着红烛、一手持着铜镜,向轿内照一下,美名其曰‘搜轿’,是为了驱逐匿藏轿内的冤鬼。
此时是轿口朝外,也是避免将鬼撵进家里去。
然后男方喜娘进去女家催上轿,因为女方会佯作不愿出嫁,得催促三次,所以借这个工夫,左文聪进去给‘老岳父’以及一干‘外戚’敬酒,因为要赶在黄昏行大礼,不能一一敬过,左文聪只给‘老岳父’磕了头,单独敬了酒,其余人便一齐敬了。
他那知这老岳父其实是赵欣请来的冒牌货?故此满面笑容,尊敬异常。
那假岳父却是演得逼真,看起来对女儿满面不舍,对女婿颇有怨怼。
这时候后院喊一声:「新娘子出来了!」左文聪赶紧回避,揉着肩膀就到外面等……赵欣蒙着大红盖头从后院出来,这时候该由老父喂上轿饭了,寓意不要忘记哺育之恩,不免想起当初嫁赵羽的时候,父母犹在,现在第二次嫁人,却已经是父母双亡,还不得不编造虚假身世,
想到凄凉苦楚之处,泪水止也止不住。
等到吃完了上轿饭,赵欣给老父磕头,那便宜老爹倒像是真的嫁女一般,也是老泪纵横了,别过头去道:「上轿吧,好好的过曰子」父女俩哭一场,姚珊扶着哭成泪人的赵欣,走到大门外,到了轿子前,姚珊哭道:「囡啊囡,侬抬得去呵,烘烘响啊!侬独自去呵,领一潮来啊!」几个婆子也哭道:「侬敬重公婆敬重福,敬重丈夫有饭吃……」尽管是依依惜别,但新娘子还是上了轿,坐定后就不能移动臀部了,这是寓‘平安稳当’意。
又有一位女方的福全妇人,将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铜脚炉搁到新娘子的座位底下。
现在冬天还好,要是夏天的话,非捂出一pi股痱子不可。
然后放炮仗,并用茶叶、米粒撒轿顶驱邪之后,终于可以吹吹打打起轿了!八抬大花轿在街上通过时,又引得无数围观老百姓十分羡慕。
结亲的队伍横了整条街,时间掐算的十分精准,花轿进入左家大门,正好是夕阳西斜,红霞满天的时刻。
左家大开中门,奏乐放炮仗迎轿。
轿子落下,乐声戛然而止,担任傧相的两个老头便分立在大门左右,二人一个是‘引赞’,一个是‘通赞’。
只听引赞先生先道:「新郎伫立于轿前」左文聪赶紧从马上下来,依言站在轿子前。
通赞先生又道:「启轿,新人起」轿门卸下,已经坐麻了半边身子的赵欣,这才敢为不可查的活动活动腰,扶着喜娘的胳膊站起身来。
引赞接着道:「新郎搭躬!」左文聪赶紧拱手延请自己的新娘,喜娘将新娘手中扎着大红绣球的红绸子,递给新郎子一端。
还是引赞道:「新郎新娘直花堂前」二位新人便以那红绸红绣球相连,男左女右,沿着地上长长的红毡,进大门,直往正堂走去。
正堂前已经置香烛,陈列祖先牌位。
摆上粮斗,内装五谷杂粮、花生、红枣,上面帖着双喜字。
当引赞道:「新郎新娘就位」时,两位新人已经站在供桌前。
通赞道:「新郎新娘进香」便有人给新郎两束香,左文聪就着蜡烛点着了,然后分一束给赵欣。
这时引赞道:「跪,献香!」两人就给祖先的牌位跪下,随着通赞的命令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拜了天地祖先。
「二拜高堂!」通赞道。
一对新人,便给坐在上首乐得合不拢嘴的左太爷磕三个头。
「夫妻对拜!」左文聪和赵欣又互相三叩首!自此缘定三生!「礼毕,送入洞房!」伴着这一声仙音,繁缛的拜堂仪式终于完成。
由两个小儇捧着龙凤花烛在前导行,新郎执彩球绸带引新娘进入洞房。
地面红毯上,却是铺着五只麻袋,新郎新娘的脚,都须踏在麻袋上行走。
踏过一只,男方的几个喜娘又递传于前、接铺于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宗接代’!也有‘五代见面’的意思。
待把赵欣送进洞房后,左文聪只是稍座,便被一群婆娘撵出去,他得给外面
的至亲
好友敬酒……中午那些宾客基本上已经散去,只有关系特别近的才会留下
来,参加这一席。
所以现在留在屋里的,都算是左家很亲的人了……大家都知道他不能喝酒,
也不想搅了左文聪的洞房花烛夜,便一人敬他一杯,放他去洞房了……洞房里,
赵欣披着红盖头端坐喜床,满脸喜色,自以为寻到可托付终身的郎君,不禁憧憬
着将来相夫教子的美好岁月来,想到动情之处,喜极而泣。
话说那左文聪也不算末经人事的处男,早在年少之时已经收纳了几个丫头做
侍妾,这在大户人家乃常事,当晚还以为赵欣是处子之身,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
佳人,赵欣一开始还压抑自己本性,努力装成一个黄花大闺女,然而她骨子里风
骚到了极点,自离赵家后,已是数月末曾有过房事。
男人的小心翼翼就像隔靴搔痒,让她极为难受,引逗的她狂性大发,反守为
攻,左文聪招架不住,只觉此女骚浪压倒娼妓,心下骇然,纵然褥子见红,心中
疑窦之心却依旧大起,他是青楼常客,也曾听人说起过有妓女为嫁出去,伪造处
女出血骗取良家子弟信任:常以鸡血灌进鱼肚泡内用线扎好,只待男子肉具一碰
,就会出血。
想到此际,他便起身移来红烛,在赵欣下体寻觅一番,果然找到一小块透明
的鱼肚,这玩意又小又透明,没有好眼力还真找不容易找到,因此越想越委屈,
乃披衣而起,怒容而坐。
赵欣见他忽然态度变冷,心中也是不快,于是也披衣起来问:「夫君何故不
悦?莫非是为奴家伺候不周?」
左文聪自小受读圣贤书,儒家思想根深蒂固,若是小妾倒无所谓,只是容不
得名门正娶的大房不是处子之身,此时只觉被赵欣拐骗,大怒之下也没想后果,
直接喝命道:「快来人!」
慌的赵欣连忙穿戴起来,又道:「这个时候你叫她们进来做什么?」
外面当值的丫头推门进来道:「新郎官什么事?」
左文聪冷冷道:「去把吴稳婆叫来」
那丫鬟还要再问,被他喝道:「再废话就去领棍子受罚」
吓得那丫鬟立刻走了。
赵欣心里一咯噔,见他脸色铁青,问道:「你叫稳婆来做什么?此时又无人
要生孩子!」
左文聪冷笑道:「那吴稳婆现在虽不接生,可也是经久人事老人家,她那一
双慧眼,自然识得出你的来历」
赵欣惊恐起来,想必方才有些忘形,以至于他这般猜疑,此时倒不好伏低哀
求,于是大怒道:「莫非夫君疑心我不是良家人?」
左文聪冷哼道:「是也不是,吴稳婆来了便知」
赵欣不禁哭了起来,又厉声骂道:「你这是无理取闹,才刚被你破了身子,
你这会子再请人来看,难道存心要逼死我?」
左文聪道:「初破处子与久经人事到底不一样,吴稳婆怎么会看不出来?你
若是真正良人,就不会怕她来查!」
赵欣大怒:「末曾想你竟是这种人,我好好一个清白之人岂能在新婚之夜如
此受辱?」
左文聪波澜不惊,任凭赵欣哭闹,起身作揖道:「若是你今日的确是被冤,
我必定当着众人面对你三跪六叩认错」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赵欣深知等稳婆来了,自己讨不到好,反倒贻笑大方,下场凄惨,眼角瞥见
墙上挂着一把宝剑,越性走去摘下来,仓啷一声拔出来,左文聪大惊,怒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放下来!」
赵欣含泪道:「这都是你们逼的,你一个,赵羽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说毕踏步上前,一剑刺去,那左文聪不过是手无缚鸡的书生,如何抵挡的住?转身就逃,那剑从后面赶来,从后背入,直透前胸,颓然倒地。
~~找~回~:点2`u`2`u`2`u点c’0‘m
彼时丫鬟和稳婆正好赶到,眼见新娘子手持带血宝剑,新郎官倒在地上,吓
得尖声大叫,赵欣狂性大发,赶步上前,一剑一个,悉数杀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