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2021年2月9日说到没脸见人这种事,在场的一老一小其实都一样,包括公园里的王雅丽和舞厅里的李秀玲。
只不过目前李秀玲周向红婆媳俩还互相不了解情况,张晓芬作为一个旁观者,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她问了问,周向红自然把和王雅丽说过的那套话又和她说了一遍,断断续续的,总算听了个大概。
张晓芬也是心有感慨,王雅丽干这个是为了混口活命的饭吃,她自己干这个是为了贴补家用,李秀玲是因为家里真困难,可谁能想到,她家里这儿媳妇和婆婆一个一个的相继都跳进了泥潭。
但正所谓该井里死,河里就死不了,只能说这婆媳二人走到今天这步,就是命。
她也很为难,这边还帮李秀玲瞒着她婆婆呢,转过头来周向红又要她帮自己瞒着儿媳妇。
这都什么事儿啊!她倒是能理解两个人都求着自己不要向对方透露的这种心态,两家这么亲近,张晓芬也实在舍不得看见她们家因为这事闹到四分五裂,都已经够难的了。
她只好劝慰周向红,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有什么苦都往下咽呗。
后者渐渐平复了情绪,抽抽搭搭的只是抹眼泪。
俩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钥匙插门的声音,张晓芬连忙拉起周向红:「姨,咱进屋说去……」俩人刚走到她那屋门口,门开了,先进来个男的,看见张晓芬就是一愣,回头说:「哎,你这儿还有别人呐?」紧跟着王雅丽也进了屋,一边顺手关门一边回答:「没事,我姐。
咱俩玩咱……」一抬头看见是张晓芬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哎呀,芬儿……芬儿你咋……那啥……」她眼看着前头进屋那人是周向红,也不知道该和张晓芬说点什么了。
张晓芬朝她摆摆手:「没事儿,你忙你的。
我们俩回屋唠去……我都知道了……一会儿等你完事再说啊……」说着进屋关了门。
王雅丽心砰砰的跳,当时就反应过来,周向红这事儿是露馅了。
男人在旁边打量着张晓芬短裙下面穿着黑丝袜的腿,好奇的问:「这瞅着也不像你姐啊……」「啊……这……这我小妹……」「哟,你小妹儿挺带劲啊……」「啊……啊……来,咱上这屋……」王雅丽说着定了定神,把男人往自己那屋领,毕竟上了门的生意,不能放过。
男人边走边往那屋门缝里瞄:「哎,你小妹儿也是干这个的吗?我怎么在公园没见过……刚才你说你姐,你们姐仨住这儿啊?下回搁公园给我介绍介绍呗……」俩人进了屋就沉默的坐着,很快隔壁响起了王雅丽干活的动静。
周向红由此联想到刚才自己也是这番光景,被张晓芬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越发的窘迫和难过。
张晓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欲言又止。
王雅丽心里没底,于是使尽浑身解数,力求最快时间拿下男人,男人也挺配合,只折腾了不一会儿,屋里就重归安静。
送走男人,她急忙推开张晓芬的房门,周向红只是坐着抽泣,张晓芬抬头看她。
「芬儿啊……那啥……大姐……不是,姨不让我往外说这事儿……」王雅丽吞吞吐吐的说。
张晓芬皱着眉头无声的用手指点点她,站起身来:「姨啊,你也别哭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看你有难处,咱姐俩也帮不上你什么忙……那什么,你放心,秀玲那边我保证帮你瞒着,我姐肯定也不能说秃噜了……我这本来就是回来换双鞋的,谁成想……唉,算了,我回去了……姐你多照顾照顾周姨啊……别让她吃亏……」说着转头要走。
周向红又拉住她的手,呜咽着也没说出什么来。
她只好又安慰了周向红几句,后者这才撒开手。
等她出了门,王雅丽又劝:「姨你别哭了,你看这眼睛都肿了……芬儿我了解,你放心,她指定帮你瞒住,说啥也不能整漏了这事儿……」边说边在心里想,李秀玲的事儿张晓芬和自己不也在帮着瞒周向红嘛,这婆媳俩,唉……脸皮这种东西,有时候撕开了反而心里更坦荡些。
周向红缓过劲来,王雅丽又拧了条凉毛巾给她敷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让对方看,倒是不怎么肿了,只是眼睛还红红的。
王雅丽寻思让她在家休息休息,没想到周向红倒把心横下来了,让她先去,自己回家看看儿子随后就到。
王雅丽到了公园没一会儿,就看见周向红挎着小包出现在了树林边上。
她迎上去:「姨……大姐……」周向红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王雅丽这才看见她补了妆,脸上的雪花膏都是新擦的,头发也梳拢得利利整整,看样子不像有事的样子,于是放下心来,俩人一起熘达着寻找客人。
老吴今年四十八,在派出所片警这个位置上足足干了十八年。
文革时他是s市某厂的工人,当年参加工作那会儿体格不错,先是从车间调到了保卫科,实际隶属于当时的厂革委会,后来动乱结束又被抽调到了现在的派出所当协警,再后来转了正。
苦于文化不高又没什么人脉,在这个位置上干到现在也没个升迁的机会轮到他。
到了这个岁数,他也看开了,认命了,往好了想,自己至少没留在厂里,不然现在岂不是跟以前的工友一样下了岗。
当年抽调的时候,谁都不爱来,嫌派出所活儿多累人,没有厂里舒服,于是这才把他踢了出来。
人啊,命运难测,是福是祸谁能预见。
在片警的位置上一熬十八年,身边的人是来了一茬又一茬,升了一批又一批,到现在老吴混成了所里资历最老的人。
脏活累活一样也跑不了他,每任所长倒也没少口头表扬,可就是先进没他的份儿,提级没他的份儿。
这倒也罢了,老吴想得开。
可改革开放一搞活,地方上有那些个做买卖的,混社会的,纷纷指望着在公检法队伍里能找个靠山。
派出所虽小,但县官不如现管,毕竟是地头上说了算的,平时难免总有人来套关系,请吃喝,塞红包。
万万没想到这帮人也是势利眼,谁有能耐才拉拢谁,一开始还有人捎带着请了老吴几顿酒,后来渐渐的就无人问津。
他倒是清楚这帮人的饭不能白吃,酒不能白喝,钱也不能白拿,这么多年干下来,法律法规他是懂的,因此这样的事,不沾身也罢,当然,小来小去的好处自然偶尔也有点儿。
但身边的人全在跑关系,帮办事,也没见谁出了问题。
媳妇因此时常埋怨他,不会做人没本事,放着权力不想办法捞点儿。
捞点儿?老吴也想,可惜天下就没有白捞的事。
因此这小小派出所,一年到头事儿倒是不少,有油水的就总也轮不到他。
媳妇数落多了,他渐渐也烦躁,可到了所里还是老好人一个,有点儿原则的老好人。
前两天他和另一个人去管片儿的一家舞厅做调查,他知道,这活儿其实是为了成全那个新来的小伙子,他爹据说是市中级法院的,初来乍到,地盘上各路牛鬼蛇神总得都见见面。
之所以捎带着也有他的份儿,纯粹是因为他是老人,办事相对稳重。
临走所长还特意嘱咐,去的时候要注意影响,不用他说老吴也明白,那舞厅是有后台的,话说舞厅是个什么场所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后台怎么可能开得起来。
以前他从来不沾那里的边儿,有事自然有上头的人出面。
俩人转了一圈,回来以后调查报告还是他的活儿。
倒是没白去,看场子的送出门时在吉普后座上给塞了两条「三五」。
这点玩意倒是根本不算什么,小年轻还算会办事,烟都留给了他。
老吴心不在焉的写报告,对于他而言,这趟活儿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两条烟,而是做调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
报告交给所长了,据说是给刑警队干的活,因为什么桉子不知道,不该问的不能多问,这是规矩。
老吴点起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陷入到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