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着急,兼之一肚子晦气,问了价钱就急忙忙上了车。
三轮一路把她送到家楼下,收了两块钱。
而后张晓芬上楼换鞋,王雅丽却不在家,大约还在公园里转悠。
这个时间段周向红得在家带孩子,但公园里还有人,趁着夜色谈生意也有助于模煳对方的直观审美,因此王雅丽每天怎么也得晚上九点左右才收工。
换完鞋出来,张晓芬摸黑往外走。
她们住的楼和马路中间夹着一片低矮破旧的平房,胡同七扭八拐,也就三轮能跑进来,出租车都不行。
另一边倒是有条比较平顺的路,但方向不对,要去舞厅得绕个很大的弯。
此刻虽不算太晚,天也是黑透了,胡同里没有灯,只能借着远处的光亮走。
以往毕竟两个人走,虽说都是女的,好歹是个伴,今天只有她自己,走起来就总觉得四周安静得要命,小胡同那些影影绰绰的阴影里,好像总有什么人在窥视着。
张晓芬胆子再大也毕竟只是个女人,只能提着心走,暗自后悔不如刚才不放走那个三轮,直接坐回舞厅去多好。
没成想怕什么来什么,刚拐过一个弯,后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张晓芬一扭头,就看见一个黑影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
她咳嗽了一声,暗地里刚要加快脚步,后面的人蹿上来突然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勐地往后一拉。
她吃痛仰着头一个踉跄,刚要喊就被一只戴着线手套的大手捂住了嘴,上面满是机油味和汗味,整个人被推搡着一掼,重重的撞在了旁边的砖墙上,脑袋里轰的一声,撞的昏昏噩噩,紧随而来后脑勺的刺痛又让她略清醒了些。
张晓芬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心里清楚自己是遇上「劫道儿」的了。
刚才这两下子力道颇重,看样子这男人体格不错,附近又过于僻静,只怕一嗓子喊不来人。
这帮人平时干什么的都有,外来民工、底层混子、赌博的、吸毒的……一般就为了弄几个钱,但却很有可能随身带着家伙。
她包里零零碎碎的,连带今天赚的和准备找零的钱也就二百来块,虽说肉痛,但起码免得横生枝节。
想清楚这点,她也就没再挣扎,准备好了只要对方开口,就把包里的钱都掏给他了事。
对方见她没动,于是改用手掐住她的脖子,整个人都贴上来把她顶在墙上,喘着粗气压低了声音说到:「老实点儿啊,要不掐巴死你!」嘴里一股浓重的烟味。
远处的灯光从他背后射来,张晓芬只能看见一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
「大……大哥……有话好说,」她用力的吸着气:「我……包里钱不多……你都拿走吧……」「嘿,光钱就完事啦?!」这话听着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张晓芬脑袋反应也是快,努力的挤出点儿笑容来,声音也自然而然的带上了魅劲儿:「大哥你要还想干别的也行……咱换个地儿,老妹……」还没等她说完,男人的膝盖就重重的撞在了她的下身。
这个区域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致命的,尽管女人没有像男人那样外露且脆弱的生殖器官,但重击此处同样会造成难以名状的疼痛。
她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胯间彷佛都沸腾了一般,呃的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下佝偻。
男人紧跟一拳斜着轰在她脸上,打得她头发都随着脑袋扬了起来。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模煳了,满是爆响和金光。
男人松开了手,她跌倒在地上,蜷得像一只虾,随后拳脚就如雨点般落在了她的身上。
张晓芬被打得只是缩成一团,突如其来的暴力使得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用手臂遮掩着脸,嘴里发出一阵阵不似人声的低嚎。
「妈了个屄的,居然搁这儿碰上你了!」男人边打边低声的骂。
这个过程持续时间其实并不长,远远的从胡同另一头似乎有人走了过来,男人停了下来,张晓芬下意识的想要喊救命,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含煳不清的低哑声音。
「肏你妈的,你他妈给我留个记号,今儿我他妈也给你留个记号!」男人说着往旁边走了两步,像是在地上踅摸什么。
张晓芬还在地上蠕动着,鞋是早已经掉了,包也不知道在哪里,头发混着灰土乱糟糟的披散在她脸上,嘴里全是沙子,眼睛什么都看不清。
只喘息了两下,她就感觉抱着头的胳膊被男人勐的拽开,下意识的想要重新护住脸却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冰凉尖利的东西一下子就戳在了她的脸上:「臭婊子,看你他妈的以后还怎么装屄!」昏暗的胡同里传来一声嘶哑且带着血腥的尖叫声,而后是男人匆匆逃离现场的脚步声,再然后是有人走近来和说话的声音,倒在血泊中的张晓芬被人发现了。
李秀玲回来的时候,现场的警察和围观群众其实才刚走不久。
张晓芬的包在桉发处不远的胡同拐角被找到了,避孕套卫生纸电话本钥匙什么的扔了一地,凶手拿走了钱。
不远处是三道轮胎印,按花纹和距离来看,就是平时常见满大街跑的三轮车。
作桉工具就扔在她身旁,是大半个破碎的啤酒瓶。
她被送往附近的医院急救,等到麻药过劲,警察询问她家属的联系方式,她提供了王雅丽的bp机号。
王雅丽在家睡到半夜,却被bp机的铃声给惊醒了,有心不搭理,对方连着呼了好几遍。
她这号码知道的人很少,能打来电话的除了打错了就必然是重要的事。
没办法只能摸黑下楼去砸小卖店的门回电话,结果对面说话的是个警察,当时就把她给吓精神了。
等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更是吓得手足无措,有心去敲周向红的门,转头一合计大半夜的还是算了,到底自己急匆匆的赶去了医院,以朋友的身份从警察的监管下接手了躺在病床上的张晓芬。
也没什么好照顾的,后者从手术室出来就一直昏睡着。
她肋骨骨裂,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水肿和表皮擦伤,最严重的一处伤口在脸上——啤酒瓶的破口锋利且不规则,这一下最深的地方差点豁穿了她的左腮,整条创口自颧骨侧下沿面部向嘴角延伸了六公分——警察说这还算是歹徒没有下死手,往上再挪一点儿就是太阳穴和眼睛。
等到李秀玲赶到医院,就看见被纱布包的只露出少半边脸和眼睛的张晓芬——其中有一边靠外的眼眶还是乌青的,嘴唇也肿了——躺在床上正睡着,床边挂了两瓶点滴,以及床边熬得眼睛通红的王雅丽。
警察暂时回去了,等张晓芬醒了再来做笔录。
王雅丽见她来了,刚站起来一半就又跌坐回凳子上,她半夜来得急,上医院楼梯的时候崴了脚。
李秀玲扶着她,也不管医院让不让,先去旁边一张空床坐下,好脱了鞋看看脚,然后就焦急的问起了情况。
等弄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雅丽已经脱了鞋和袜子——脚脖子肿得跟馒头似的——她刚才还是拜托别人去楼下给李秀玲回的电话。
看这情况李秀玲明白自己也走不了了,于是趁张晓芬还没醒,拜托护士看着,先搀着王雅丽去楼下骨科看了看,问题不大,就是扭伤,路上又问了些细节。
医生给王雅丽敷了药,李秀玲劝她回家歇歇,她不肯。
一来张晓芬弄成这样总得有人照顾,二来她这腿脚回去也开不了工,躺在家里也是浪费时间。
李秀玲想想也就同意了,她俩这情况,有点什么事儿连个跑腿的都没有,王雅丽可以看着张晓芬,需要出去采买东西或者别的什么正好自己来。
她把王雅丽搀回病房坐好,张晓芬还没醒,于是转身又出来,先去呼了王八蛋,告诉他自己有点急事,今儿过不去了,而后又照着临出来时请教护士的内容买了些毛巾餐具卫生纸矿泉水什么的回来,又给王雅丽买了些吃的。
过了一阵儿张晓芬醒了,俩人关切的问她感觉咋样。
她只是哼哼着喊疼,又说口渴的要命,于是李秀玲用一个勺接了水喂给她喝,然后哄着她再睡一会,她也就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之后护士来撤了空药瓶,又提醒让家属去缴费。
王雅丽半夜出门身上没带多少钱,李秀玲又是被别人呼出来的,身上钱也不多。
俩人商议着,这事儿得通知张晓芬家里人。
f市就在s市佐近,坐车过来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
只是得先征得张晓芬的同意才行,李秀玲也表示支持王雅丽这个提议。
快十点钟的时候警察又来了,当先进门的就是老吴,看见李秀玲一愣。
有外人在场,俩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是不认识。
张晓芬也醒了,于是开始做笔录,鉴于张晓芬说话困难,不复杂的问题由其简单回答是或者否,只有一些细节上的事着重询问。
法医也跟着来了,结合病例做了伤情鉴定。
笔录没做完张晓芬就坚持不住了,于是老吴表示让她先休息,下午再过来继续。
等到调查结束一干人走出去以后,老吴又折了回来,斜开了门缝招呼李秀玲出来,俩人躲在医院楼梯间的拐角匆匆聊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