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议定了,李秀玲做了午饭,王八蛋做东,留老孙头在家吃了口,算是帮李秀玲尽点感谢。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无利不起早,老孙这么主动,自然不是因为侠义热血。
李秀玲也是心里有数,他平时看她的眼神,自己再熟悉不过,但凡换个舞厅的场景,这老东西只怕早就扑上来上下其手了。
可如今有求于人,甭说是让他看看,将来真要是事办成了,恐怕还得照着当初感谢王八蛋的路子走。
走就走呗,她在这方面倒是不怵,跟谁睡不是睡,终究好处还是自己得了。
王八蛋对此也心知肚明,老孙头这个人,别看平时满嘴仁义道德,肚子里满满的都是下流龌龊。
他倒是隐隐有些心里不忍,还在盘算着将来李秀玲真需要感谢他的话,怎么能想办法帮她转圜一下,最好是能用钱啥的就搞定。
他也是这段时间被李秀玲照顾的,对后者动了些真情实感,倒是忘了自己当初帮忙办事时,是怎么要求人家报答的。
收拾完李秀玲急匆匆的走了,如今家里这种情况,对金钱的需求不减反增,自己该干嘛还得干嘛去。
不过圆形广场她是不打算再去了,一来这几天她身心疲惫,本来也对那里没什么好感;二来听说现在风声又不紧了,她来的路上呼了琴姐,说是舞厅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
终归那里的环境她还熟悉些,于是决定下午回去看看,人毕竟不能闲着,会被想法拉垮。
医院她暂时不想去,见了周向红尴尬。
真要有什么要紧的事,她也能打电话来通知自己。
话说回来,存折都放那里了,如今还能有什么比钱更要紧的事。
舞厅一切照旧,只是灯比以前亮些。
正经舞池四周围了一圈人,看里面的跳舞,黑灯那边就稀稀拉拉,天花板上几个明显是新安的红灯,虽说照不亮整体环境,可也一眼就能看个差不多。
里面也有几对搂在一起跳舞,但李秀玲一眼就能从姿势上看出来,那几对男女只是贴在一起而已,全无过分的举动。
看来这波整顿的风潮还没彻底过去。
她倒也没太在意,自己本也没什么心情直奔主题,只当是缓缓了。
更衣柜里的衣服当初没拿走,一开门一股霉味,反正今天也用不上,晚上带回去洗洗吧。
她就穿着来时的一身下了场,转悠了一会儿正好看见琴姐送一个男人出舞池,于是等她转回来了,俩人站在角落里唠了一气儿,这才得知,离全面放开也就没多久了,老板上午刚放的话,说是这个周末就恢复常态,想必是得了上面准确的消息。
正经舞曲跳起来零零散散,就这么捱到了三点多钟,李秀玲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和琴姐她们打了个招呼,抬脚就走。
周向红还在医院陪护,她左思右想,再有隔阂和尴尬,自己也不能不闻不问,说到底这事没伤害到自己,纯粹是破坏了家庭气氛。
她回家熬了个粥,又简单弄了点菜,拿保温盒装了送去医院。
周向红挺意外,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感激、羞愧还是别的什么。
李秀玲也没多说什么,简单问了问大壮的情况,又和周向红约定自己早晚来给她俩送饭,就说要接孩子,走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松动了婆媳之间紧张僵化的态度。
四天后,大壮回了家。
再在医院住下去也没意义,而且花销不小。
都安顿好了之后,婆媳二人不得不坐下来正经的沟通了一下。
李秀玲坦白了自己在舞厅究竟都干了些什么,说的有些婉转,但该说的基本都说明白了。
周向红则隐去了胖子折磨自己那段,只把这笔债务的来龙去脉给李秀玲仔细的讲了讲,说自己迫于无奈,又深怕连累了她,这才不得已舍了脸去公园当「老头乐」。
事已至此,起码弄清了婆婆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歪心,李秀玲也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周向红也认了,儿媳妇卖身,原本她这个当婆婆的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可事情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谈什么无论如何。
李秀玲提出要替她担下这笔债务,被她拒绝了。
周向红是已经把心沉到底了,李秀玲对这个家,实在做的已经够意思到了极点,再因为自己去更加的沉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她反倒规劝李秀玲,自己无所谓了,大不了多卖卖力气,尽量扛起家庭经济的压力,让她从那个泥坑里爬出去,做点正经营生。
婆媳二人唠了很久,从相互戒备到争执而后又抱头痛哭,再到长吁短叹,宣泄和劝慰到最后,谁也没有劝动谁。
俩人都清楚,这些互相劝慰的话有多么的苍白无力,如今的生活,共同面对只怕都艰难得很,更别说要一个人去承担。
沉默为这场对话画上了句号。
就这样俩人零零碎碎的掰扯了三天,结果是心里都有了数,明天只怕还会一切照旧,这是一种没有选择的必然,摆在自己面前的唯有低头妥协和默许。
婆媳终究不欢而散,心里的芥蒂就算勉强打开了,但情感上的沟壑依旧难平。
因此尽管这些事不再被提起,可二人之间却保持了别扭且冷淡的状态。
抽子筹备着重新抵达公园战场,李秀玲再次于舞林现身。
只是这一次,王雅丽与其二人形同陌路。
婆媳俩上下楼,难免和她碰过几次面,但彼此都视而不见。
女人心,海底针,对于男人是海底,对女人,则更多的是针,这是天性。
李秀玲没什么特殊感觉,只是纯粹的见不得王雅丽,在她看来,自己家最近的状况无一不和她有关,又无一幸事,自然而然对她失去了好感。
而王雅丽和周向红之间,其实多少还有着那么一点点过往积累下的情感在,可面子上也都抹不开,前者记恨后者薄情,后者埋怨前者嘴大。
因此两人只在对方身后才会闪烁着目光,欲言又止,当面却都保持着冷漠的神情。
这种相互之间的敌视甚至连外人都能看出来,跟在王雅丽身后的老头满脸诧异,进门后一个劲的问:「哎,刚才那不是抽子吗?你俩不是一伙的嘛,怎么的,我看刚才……」王雅丽没好语气的回答:「瞎打听什么,谁跟她是一伙的!」老头毕竟不是记者,缺乏挖掘新闻素材背后的真相的好奇心,于是安下心来,只顾在王雅丽身上探索,也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儿子如今比从前还不需要人照顾,周向红几天就摸索出了规律,发现自己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大大增加。
但有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她,之前出去赚钱,主场可是王雅丽借给她的,如今二人闹掰,这场地问题就没了解决办法。
打死她也不敢把男人领到自己家里来,这几天她和李秀玲始终保持着平淡得过分的状态,后者默认了她的行径,不代表能够接受让自己的家变成yin窝。
李秀玲自己也都干了这么久了,不也一直是在外面活动嘛。
话说回来,她自己心里这道坎也过不去,儿子毕竟还在家里躺着,虽说形同植物了,可难保意识还是清醒的,这要是让他听见了,自己这个当妈的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死了之。
再说孙女也天天生活在这个环境里,万一哪里弄得不干净了,可了不得。
但钱不能不赚,眼下是为了还债,今后还得生活。
思来想去,她终于下定决心,打算走一条以前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的路。
其实也没什么不敢想象的,无非是不要脸和更不要脸而已,都走到今天这样了,再多迈一步又能如何。
眼看天气不错,她终于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直奔公园。
公园里一切照旧,多她一个少她一个,都保持着招嫖圣地的状态。
周向红轻车熟路,从北门进,顺着路溜达。
树林边支起来的按摩床又多了一张,两张空着,另外两张旁边坐着女人,看样子暂时没什么买卖。
她定了定神,绕过去之后,从树林边缘一处稍开阔的地方走进去,地上有草,却也隐隐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前面的树丛里传来一点忽隐忽现的人声,周向红凭借着自己以前对树林的大致印象和判断,小心翼翼的慢慢往前挪着脚步,顺着那些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分辨出来的小路,绕过大树和高低不齐的草丛,直到前面树木忽然一稀,隐隐约约露出中间一片算不上完全空阔的空地,才停下来,把身体隐藏在树后,屏住呼吸向里面偷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