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伟大的恶龙,复生了。
只是复生的方式好像有点……不大对。
“在历史有记载的第一纪元,一场旷日弥久的残酷战争席卷了古泽尔大陆,那就是后世史书上称为“魔物之潮”的战役。魔物之潮后,人类各个王国之间成立了以艾泽维斯为中心的联盟,将肆虐大陆的魔物逼退至黑暗森林,并将在此战中帮助魔物的兽人一族尽数流放西方海岛。”
“由此,初代龙女王便带着战败后的兽人一族远渡狭海,并用自己的名字将这座海岛命名为——卡斯特洛。”
“哈~~”
娇软如雪团子般的女孩儿从鼻头处吹出一个泡泡,百无聊赖地甩了甩自己圆滚滚的尾巴。
她掏了掏耳朵,软糯的声线被拖成大叔音。
“喂,班纳,这一段你已经讲了无数遍了。”
复生后的恶龙此刻十分糟心。
她做恶龙少说也有百年了,虽然说人形一直维持着十来岁女孩的模样,但一下子让她重生成一只奶白幼龙还是很让人接受不了的。
“哦,伊尔殿下,每一位卡斯特洛的子民都该熟记自己的历史,这讲多少遍都不为过。”
王廷事务官班纳.瑞贝特摇了摇手指。
他是只灰兔子,身子胖墩墩,总是穿着黑色小马甲,戴着夸张的大礼帽,还喜欢一惊一乍。
伊尔敢担保他说这话时藏在那顶帽子里的长耳朵一定愚蠢地竖了起来。
自从在那个糟透了的弥撒赐福礼上苏醒过来,她已经在这座名为冰堡的王宫里待了五个年头,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要不就是被班纳唠叨。
这种生活是伊尔以前在黑暗森林中不曾体会过的。
她诞生于虚无,生长于黑暗,独居在万古的长夜,从不和任何物种为伍,包括自己的同族。
这种被人围绕看守着成长的感觉十分得可怕,更可怕的是,伊尔发觉自己的力量居然没有同她一起苏醒,这五年,她孱弱得如同人类村庄里的小鸡仔!
可她复生的躯壳明明也是一头龙啊!
但转念一想,现在这个时代距离她生活的世纪已经过去了几个纪元,青铜老去,神明渐隐,她竟然在黑暗中沉睡了几百年,以至于曾经如同散沙的愚蠢魔物都能联合起来和人类爆发大战!
让伊尔更没想到的是,龙族——这些高傲而恐怖的大陆主宰竟然被小小的人类流放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偏僻海岛!
伊尔感到一阵痛心和哀婉,紧接着便是无言的愤怒!
如果她没有在意外中死去,那她的同族绝不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究根结底,还是那个该死佣兵的错!
近百年的愤怒啃噬着她的理智,于是当她苏醒的一刹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清楚当初那个害死她的混蛋到底是谁!
相隔的年代久远,伊尔本来以为会费一番力气,但没想到答案来得那么容易。
黑色,短发,苍白,强大。
只有百年前那个被称为最强佣兵后来又神秘失踪的男人。
按理说,他应该和她一样死在火山里了,但复生后的伊尔却有股强烈的直觉,也许他没有死。
既然她能复生,他为什么不可以?
即使他是个人类。
复仇的怒火将伊尔的心烧得痒痒的,她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个也许复生在这片大陆某个阴暗角落的混蛋,用地狱龙炎把他喷成炭棒!
然而现实就是……
她可悲得连王宫都走不出去。
因为她,是一头还在学‘走路’的幼龙!
她,伊利格尔坦,史上最伟大的恶龙。
她本该徜徉在黑暗森林,烧掠人类的村庄,在高山悬崖上欣赏财宝,与愚蠢的勇士搏斗,而现在,她每天必须用细小的软刷将每一丝牙缝清理干净,被迫穿上可怕的绸缎裙,还被逼着喝胡萝卜汤!
总而言之,她活得毫无恶龙的尊严。
如果不是复仇的火焰驱使着她,她宁愿以头抢地,再次陷入沉睡。
“殿下,您又不乖乖穿衣服。”班纳眼中漏出一丝无奈。
伊尔看着傅姆们手中拿着一件缀满蕾丝飘带与花结的蓬裙,登时如临大敌地竖起了头上的犄角,在魔物跟前都不带怕的她竟然倒退了一步。
恶龙能屈能伸,为今之计只有……
跑!
“抓住小殿下!”班纳看着推开门就蹿了出去的伊尔,大喊道。
屋外长廊由整齐的纯白色廊柱支撑,轻薄的垂纱犹如月光倾泻。
“可恶,总有一天我要烧了这些该死的垂纱!”
伊尔一边挥开白色曼柔的纱海,一边在这些雕琢精美的廊柱间乱窜,一个不慎,没注意到脚下,急急迈着的小短腿就套进了摇摆的垂纱里。
没等她跌倒,就被抱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来人熟稔地将手托在她的腋下,然后连人带尾巴地把伊尔整只龙都摁进怀里,还脸贴脸地使劲蹭着。
“伊尔~~”夸张的声音响起。
来了,这个恶魔一般的女人!
伊尔小脸涨红着使劲推拒她,最后却不得已无奈放弃。
算了,她习惯了,真的。
气喘吁吁赶来的班纳咽了咽口水,“王…女王陛下,您来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卡斯特洛的现任女王梅贝特,也就是伊尔的‘母亲’笑眯眯地摆摆手,“辛苦你了班纳。我来照顾伊尔吧。”
班纳长舒了一口气,他整理了下歪掉的黑色礼帽,右手举至左胸口俯身扣了叁下,“好的,陛下。”
瞧瞧吧!向来伟大而不拘的龙族竟然学起了小小的人类,不仅给自己套上小丑般的衣服,还制定了这些个奇怪的礼节!
伊尔怒其不争地瞪着梅贝特,但女王显然没有懂她的意思,反而将手中软乎乎的小身子举至眼前,忍不住搓了搓,“我的小伊尔,想我吗?”
一股控制不住的感觉直窜过伊尔的全身,还没等她惊慌失色,她已经轻颤着身子咯咯直笑起来了。
软糯如麦芽糖般的声音响起,“不想……”
该死,她怕痒!
“真是口是心非的小乖乖。”梅贝特贴蹭着伊尔软软的脸颊惆怅道。
听到这话的伊尔同样很惆怅。
“好了小家伙,你该去睡觉了。”梅贝特摸了摸伊尔脑袋上冒着的两个小小犄角,下一刻,就举着人往寝殿走去。
把伊尔抱进寝殿后,梅贝特俯身想用她的鼻子轻昵地顶顶伊尔的,被伊尔面无表情地躲过。
梅贝特也不恼,依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