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斋故意从他身旁擦过,带着一阵飞扬的尘土,而后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树荫下。隔着一段距离,顾玄斋说话声大了不少:“嘿,去哪儿?”
顾微庭两腿交绊不停,走近才回话:“四马路,正好,送我一程。”只有四马路的广东人摆的摊子里才有卖什么苦瓜咸菜。
“嗯,车费。”顾玄斋伸出叁根指头。
顾微庭大方,直接掏出钱包:“给你六元,顺便送我回来。”
“是叁百元,来回六百元,兄弟价,收你五百元吧。”顾玄斋冷笑着摇头。
顾微庭手头没带这么多钱,顾玄斋语出有因,不知为何,他被勾起了好奇心,只问:“你被骗钱了?”
顾玄斋脸色忽黑忽白,愤愤地捶打方向盘撒了通气,而后稍掬愁眉,唧唧哝哝叹气:“你回上海后我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了,前段时间想开个烟草公司,但你知道英美烟草公司一向是霸道,生怕我把他们的生意抢走,在中间各种使绊子,狠狠亏了一笔钱。”
说到这,顾微庭拉开车门坐上去。顾玄斋车里有一只柯基,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睡在角落里,估摸刚断奶不久。顾微庭的注意力转移到柯基身上。
顾玄斋且开车且说:“端午那天又清了局帐,还有一周前,我去会乐里的堂子寻乐子,就是春燕楼在的那家堂子,现在提起那堂子就晦气,里头有个大姐不安本分,偷我钱包,拿走了里头的钱,最后把钱包买给了一个叫阿牛的跑当小鬼。被我发现后死不承认,气得我当场把局帐开消清楚了,打帐不再去那家堂子,一下子花去几百,除了局帐,还得算什么手巾钱、房间赏钱,一些与我关系亲密的妓女,脸皮忒厚,管我索要体己钱,又是好几百。过不了多久就到中秋,局帐又得清,单说在金素哪儿我就欠了好几百,现在金素面子大得很,收费翻倍收,叁天两头要讨好钱,但这么多妓女里我又只爱她,闹腾是闹腾,但从不逾矩,见了她我那点亲爱之心就燥动了起来,恨不得把它放在眼皮上供着,可还不起了,到时候若要漂局账多倒面子,唉,突然好羡慕你。”
话说完柯基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先伸个懒腰,顾微庭拎起柯基,问:“哪来的?”
柯基被陌生的人拎在半空,吓得两腿直打哆嗦,粉嫩的小嘴,呜呜乱叫,似乎在求顾玄斋救它。
顾玄斋用余光瞄了眼,倍增感触,又在哪儿喋喋不休:“上回瞧你养的巴儿狗可爱,叫声旺旺的多吉利,听说柯基好养,我就花了几百块钱问人要了只柯基,今日刚断奶,就去接了。”
顾微庭把柯基放在膝盖上,漾开一抹笑容,温柔地抚摸它的额头:“我花一千买这只狗子。车费就不用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