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千夏毕业论文答辩结束,邀请白井凉奈去看电影。
从电影院里走出来,两人一路散步回到东京大学。
冬日的晴天,阳光洒在草坪上,猫咪打着滚,长椅上偶有情侣依偎,少男少女拿着书,斜挎着包,在校园里结伴走过,高谈阔论。
“真是青春啊。”江口千夏看着那些无忧无虑的脸庞,不住地感慨,“看着这些低年级的学生,总会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你不是还要继续攻读研究生吗?”白井凉奈笑着问她,“然后一路读上去,留校做学术,还有很多很多在校园里的时光。”
江口千夏叹了口气,“留校哪有那么容易呢?不在哈佛剑桥读几个博士,即使是东大毕业,也只能去庆应。研究遇到瓶颈,发现课题需要推翻重做,有时候会想,还不如出去工作算了。”
“工作也不容易啊。”白井凉奈声音淡淡,“通勤叁小时,加班到十点,同事之间勾心斗角,上司想一出是一出,还有无处不在的歧视和潜规则。”
“想点开心的,”江口千夏试图让话题更轻松些,“我们已经很成功了。我直博了,你也——”
“——辞职了。”白井凉奈接上话头。
是啊,她辞职了,从那份人人羡慕不已的工作中辞职了。
什么是成功的人生?按照世俗规划的道路,一步一个脚印,读好大学、找好工作,或留校做教授,或进入社会闯荡,然后结婚生子,再看着子女结婚生子,最后离开人世。
无数人复制这一模板,从降生起,从任何时刻起,只要扎入这条奔流不止的长河,就只能被裹挟着往前,不能停下,不断努力,害怕被抛在后面,即使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只能向前、向前。
这就是无数普通人的生活,而其中的佼佼者,所谓上岸的“成功者”,也逃不开日复一日的琐碎、逃不开重复和枯燥的平淡、逃不开早高峰地铁拥挤的人头、逃不开香水也掩盖不了的疲惫和汗臭。
风吹起白井凉奈的长发,吹起江口千夏的裙角。
“休息一下,也挺好的。”江口千夏以为她在伤心,小心翼翼地措词,试图安慰这个心理状态尚不稳定的朋友。
白井凉奈轻轻笑了。
不是休息,是闯入啊。有人无礼地打破了她曾经的生活,而她在一片狼藉中,不断收拾碎片,试图拼凑出原来的样子。但是破镜不能重圆,她也无法回到过去。
但是这条无数人走过的路,真就是好的吗?回到原先所谓“平静的生活”,真就是好的吗?
她不知道。
他们给她展现了无数的可能性,关于她,关于他们,关于这个世界。
知道自己可能拥有另一种生活,在另一个领域大放异彩,是多么幸运又不幸的一件事啊。
她告诉他们,过怎样的生活,为善还是为恶,皆出于自己的选择。那现在呢?她的选择又是什么呢?
江口千夏挽起她的手臂,“别想了,凉奈,既然你都辞职了,就享受当下吧。”
江口千夏指了指远处的大礼堂,“听说今天有个和警方联动的安全讲座,有个很帅的警官,要不要去看一下呢?”
“走吧。”白井凉奈任由对方拉着自己走向礼堂,推开大门,果然人头攒动。一眼望去,大半都是打扮时髦的女生。
站在讲台上的警官仪表堂堂,白衬衫,黑西装,黑领带,正耐心地回答问题,声音温柔好听。
“哇,”江口千夏有些激动,“是温柔系的帅哥啊!凉奈,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款吗?走,我们凑近了看看。”
江口千夏带着白井凉奈从最后一排挤到前面,光明正大地在第一排坐下。
“我们是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哦。”白井凉奈很有默契,冲隐隐有些不高兴的学妹解释她们的行为,“等会儿要采访这位警官呢。”
江口千夏偷偷冲白井凉奈比了个拇指。
“是你自己喜欢这位警官吧。”白井凉奈捅了捅江口千夏的腰,小声地说,“不要拿我当幌子啊。”
江口千夏冲她眨了眨眼,“我是喜欢啊,但是你之前不也说过吗,喜欢温柔、会做饭的男生。”
白井凉奈下意识把手放在了包上,藏在夹缝里的窃听器都滚烫起来。
“现在不喜欢了。”她辩解,瞪了江口千夏一眼,逃避似地看向讲台。巧的是,那位警官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相撞,他冲她笑了笑。
江口千夏注意到了,立刻凑到她的耳边,“快把眼镜摘下!你的桃花要开了,让他看到你漂亮的大眼睛。”
是有监视功能的眼镜……一盆冷水浇下,白井凉奈瞬间从短暂的忘乎所以中回过神来。和大学闺蜜的会面让她短暂地回到过去,身处母校,没有工作的烦恼,阳光温热,岁月静好,似乎死去已久的心也重新开始跳动。但在阴影中生活过的人,还能毫无芥蒂地重新开始吗?
江口千夏以为她害羞了,伸手去摘她的眼镜。没了玻璃的遮挡,礼堂的灯光射入她的眼睛,瞳孔下意识地收缩,她眯起眼睛。
讲座结束,江口千夏拉着白井凉奈走到后台,那位警官果然在和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交谈。巧的是,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认识白井凉奈。
“白井学姐?”工作人员惊讶地叫着她的名字,“好巧啊,没想到学姐也在,真是好久不见了。”
白井凉奈向对方招手,回以问候,是过去在学生会带过的学妹呢,已经开始独当一面了呀。
警官转过身,冲白井凉奈和江口千夏打招呼,“你们好,”他自我介绍道,“我是牧野贤人,警视厅刑事部科搜所管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