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州战事终告惨胜,凉国公携着幼子的骨灰回京,将鸣州城重新交与卫氏子弟。而鸣州开城之时,有一支不起眼的队伍也就此离城。
“小李将军”已经死在孤城中,如今的他是一个全然自由的无名之人。
他知道,是养父为他谋得了西海汗旧部的效忠。乌仁和樵苏同他一道于乱军之中除掉了铎勒,并帮助他伪造了“陇右李璘”的死亡。那是一具同他极相似的年轻兵士的尸身,由于北人的毒箭肿胀得不辨面目,以李璘的身份被匆忙焚化。
得以自由身北上,这难道不是他多年来一直期待的一刻?然而他自离京后一直生活在无尽梦魇中。他没有过一夜安眠,他每夜梦到她在同面目不辨的陌生男子交合。他爱逾珍宝的小麑被他人占有,在他人怀抱中哭吟颤抖,而他在梦中永远是僵死的,如同她床前的灯树,只能擎着灯火照亮她似痛苦似沉醉的面容,却不能作一举动。
他做不到就此北上。他深恨自己,他当时不能同她逃亡,此时亦无力彻底抛下她北上。他对她的思念并未因分别和战事而有所衰减,反而日益炽烈至几乎将他心神焚尽。睡眠成了他的刑罚,每次醒来,他掌心里满满都是紧握留下的血痕。长久的无眠与战事已将他逼迫至几近疯狂。
他低声对一旁樵苏道,“我还有一事未了。”他的马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彷徨,在驿道上原地踢蹬着。
樵苏御马在侧,默然许久,道:“陇右李璘已死,他可还有事与殿下相干?”
那不是属于陇右李璘的心事,是归属于他这无名之人的情债。他突然发觉,他从未以陇右李璘或北境遗孤的身份去爱她,他仍然只是爱她,是一无所有的赤子的爱法。陇右李璘可以因养父的恩德抛下她,北境遗孤可以为未得的权势舍弃她,而他是最无能的无名之辈,他的世界别无他物,他只能以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去爱她,去求她的原谅和眷顾。
他要回西京去找到她,他不想在她的世界里死去。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违抗他养父的命令。他放樵苏独自北归,自己一路在驿站买换新的马匹,日夜不停向西京奔驰,只求比凉国公的车驾先回京。他冀望可以在李珣的帮助下再见到她。
他见到西京的城垣时已经是十数日之后,他闯进公府大门后,即失去了知觉。他醒来时,昏昏然室内只有一个聋哑老仆和李珣。
“小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