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裴子昂的声音在净房的方向出现。
其姝扭头看, 见到他穿着一身新净的中衣走出来,发梢微湿, 显然刚刚沐浴过。
“昨天回来得太晚,怕吵着你,便将就着睡了一宿,早起才叫点翠她们抬热水来给我洗漱。”
其姝的反应是:“原来我还没醒?这个梦也太久了些。”
她嘟囔着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当然很疼!
可她到底经历过一些事,总觉得若不是梦,怎么可能心想事成。
“裴子昂, 我有孩子了。”其姝用手梳理着睡得散乱的长发,如果这是最后一面,还是让他记住她美一点的模样好, “你是回来看孩子的吧, 要不要先给它起个名字。到底是男是女我现在也不清楚,不然你就都起了。”
她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事, 就算裴子昂不能陪伴孩子长大,至少可以留个名字给它。
裴子昂揉揉她发顶,柔声道:“嗯, 我听岁岁说了。起名字的事情不急,到底是咱们头一个孩子,什么都要慎重。”
“岁岁?你见到她了?”
其姝发觉不对劲。
岁岁再有本事,也不能通鬼神,入梦的亡魂怎么能与她相见,还……说话了。
“你……是活的?”
她犹疑地问。
裴子昂好笑地捏捏她明显消瘦的小脸,“不然呢?”
得了肯定的回答,伤痛褪去,心思活络起来,脑筋也恢复了正常的转速。
其姝瞬间便想通了许多关节,“这些都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们根本没有半夜上大坝去?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危险对不对?”
二伯父从宫里打听来的消息说,当天夜里的巨响不像是大坝坍塌,倒像是□□爆炸。
可不管是哪一种,整座石头做成的水坝都坏掉了,银子下雨似的洒了一天一地,裴子昂血肉之躯的一个人还能毫发无损吗?
看他现在的样子,皮光水滑,根本不是遇过危险、死里逃生的模样!
不用等裴子昂回答,其姝已有了结论。
她一直就觉得哪里不对,不是调查原先那座大坝为什么会塌,为什么要去完好无损的那座?
就算有理由去,为什么不在白天光亮的时候去,偏要三更半夜摸黑去?
原来都是假的!
她拉长了小脸,猛地推开他,转身背对他,还不忘用被子蒙住头。
裴子昂拉着被头,好笑道:“见到我没事,你就那么失望?”
“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其姝气得哪里都不舒服,“吓唬我就那么有意思?年年说要不是我平时身体还算强健,孩子说不定就没了!就是现在这样头三个月我也不能下床去!”
裴子昂自知理亏,“是我不对,当时事出突然,来不及派人来给你送信,以后不会了。”
“那后来呢?”其姝不依不饶,“都这么多天了,你就没想着给我稍个口信,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保守不了你的秘密?会搅黄了你的好事?”
说到后来简直委屈得不行,还没当上太子呢,已经开始嫌弃她成事不足!
那将来当了皇帝,还有她立足的地方吗?
必须矫正过来!
其姝赌着一口气,把被子往上拉了又拉,任裴子昂如何说话逗趣就是不肯再出声。
裴子昂没了办法,只好靠坐在她身边,自顾自说起当日发生的事情。
“最开始我们并没有上坝上去,而是沿着河去找原先坍塌的那座大坝的残骸。
当然是找到了,可是发觉不对,那石头是空心的。”
被子下鼓起的人形大包动了动,其姝显然有话想说,又强自忍住了。
裴子昂善解妻意主动解释道:“修坝时你还没出世,自然不知道。我也是这次路上听其沛说起,才多少有些了解。
最开始提出构想时,是打算以巨石筑坝。但测量过后发现,别说几十丈长宽的巨石难寻,就是寻到了,靠人力运送过来也难以达成。如果用较小些的石块拼凑而成,接缝处难以闭合严密是一题,以泥灰抹起的部位能不能顶住河水长期冲刷又是一题。
后来听泰西来的使者提起,他们那里修路用的洋灰,便学了来,用浇筑的方式做成坝体。但按照工部留存的图纸,浇筑时内里填充了混合铁水的碎石等物。
这些事我不是很懂,听工匠们解释,是模仿路基。洋灰浇筑下的路基长年累月车马不停,甚至还盖屋起楼,也都平稳无恙,自然也能抵御河水冲击。
但若偷工减料,内里中空,自然没有实心的牢固……”
其姝听得一肚子问号,在被子里扭来扭去,实在忍耐不住,翻身回来,露出两只眼睛。
“就不能是内里被河水冲散了?”
“我们也不是没做过这种设想。可若只是被水冲散,总是会有遗留,就算有些残骸里被冲得一干二净,总也还有一些会残余。”裴子昂强调,“先后两座大坝,凡是能找到的残骸里,无一例外,全是干干净净的空心。”
其姝惊骇地捂住嘴,“你的意思是,前些时候发大水,并不只是因为地动影响,又恰巧遇到汛期……不是天灾,是人祸?”
第84章 罪有应得
裴子昂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