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廉亲王带头谋逆,名义是迎上皇临朝,这事儿反正谁输谁赢都于她这个法理嫡母无碍,她也有两分看好戏的意思在。毕竟,徒元义对她多恭顺是没有的,他是玉妃之子,又养在淑妃那七年,与乾正帝第三任继后刘太后只有面子情,从前接触很少。
刘太后过问选秀,也是为家族计,承恩公乃是皇后父亲的爵位,这是不能继承的。刘太后父亲现年已经70岁,三位兄弟也只有二哥有些本事,但是到下一代的子侄都文不成武不就,恐难传承,只有靠后宫博一博。
杨皇后心中高兴,嘴上还要表示一下,说:“圣人一心国事,心怀百姓,真是天下之福。”
杨皇后心想,这也正中刘太后的心思,刘太后娘家的侄女符合条件。
杨皇后应承,然后就见他专心坐在榻上批阅奏折,不再与她说话。
杨皇后陪坐着熬到亥时,还是徒元义令她先歇下,杨皇后心中泛起苦意,这是不合规矩,绝对没有皇帝不睡,后妃先睡的道理。
但这是数年以来的常态。一直到子时,徒元义才至床边,自行脱去外袍,躺了下来闭眼入睡。
杨皇后身为皇后,自是不可能主动去粘丈夫,她也明白丈夫的心早不在她身上,但也不在其她后宫身上。
他有霸君之象,是以少近女色也无人敢提他是不是不行。
杨皇后半夜做了个梦,梦见许多秀女进宫来,国色天香、环肥燕瘦,终是勾走他的心。她吓得惊醒,发现天未亮,身边还有人。
她心中发酸,不禁向他的背靠上去,眼中流下了一丝凄凉的眼水。
“欣欣乖,过来。”杨皇后忽听他含糊地说了一句不禁一怔,但又不禁欣慰。徒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小时候还是抱过她宠过她的,那时他们夫妻相敬如宾,日子还和乐。
他当时是个很守规矩,整日肃然俊脸的少年男人,而且将妻妾之别分得很清楚。
……
四月初三,杨皇后就下了懿旨,消息传出,在京城炸开了锅。
此时的邢忠已经去了内务府报到,但是他到底是平民出身,在这里头有许多不适应,他就听女儿的话多听多看多问,也不怕旁人看不起他。
他管的是内务府丝周布匹的采买,多是和一些皇商合作。这个织造一共有三个,而邢忠的这个空缺的原任自己快要升官了,又得到过厂公赵贵的暗示,他认为邢忠和赵贵怕是有亲戚,所以交接时候也是知无不言。再有几个小吏各司其职分管一些琐事。历年的账本,官员的名单,弄清楚一个就在女儿给的表格上记录一个。
徒元义在登基前管过一段时间内务府,调他来的还算是一个干净的部门,只不过之后要多应付皇商们。
要说内务府是油水多的地方,只要手上有点权都能捞到不少,邢忠将来管丝绸布匹采买,那些皇商或想当皇商的人自然是巴结。已经陆续有人给邢家下拜帖和送礼,不过邢李氏去请教了石张氏官场往来哪些东西该收哪些东西不能收,石张氏倒也说得明白。
邢岫烟又让苏清去查那些皇商们的底,还有在市井中看看做绸缎生意的商号的资料,整理成册。
有这些供应商信息资料库,再着手想做产品信息库的事,每个商行都不自己的特长和特色产品,按成本、美观、稀有程度高低分类。以前内务库都是直接交给皇商采买的,那中间的绕绕太多。
内务府从五品织造家每天召见各大商行的人带上最好的样品上门问话,包括皇商和非皇商,大小姐和夫人亲自招待,又有文书记录行情。
邢岫烟自那日赏花后大半个月整日就是在整理资料,就连石慧和黛玉上门来,或者她去接了迎春过来小住,姑娘们带着自己的得用嬷嬷们就投进了这项“伟大的工作”中。
到了四月初,邢李氏却不干了,她说:“好烟儿,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父亲做出成绩来,但是你现在不能在忙这个了。”
邢岫烟问:“为什么?”
邢李氏说:“都四月了,四月二十六是你的生辰,十五岁生辰,你要及笄了。还是你义母提醒了我。从前咱们家穷也就罢了,现在你也是官家小姐,自是不同了,你必须要有个及笄礼,你也该说亲了。”
邢岫烟自然知道这事,但是及笄的事她也不好主动提,况且他们家太寒门了,父亲也不是进士出身,不论是文武武将勋贵宗室其实没有多少个人看得起他们。
如果不是邢家现在有钱,而邢忠和林家、石家交好,邢夫人终于发现自己的娘家不是一无是处,也不是这么亲近,这很现实。
但邢岫烟所是那种会设身处地想的人,并不怪邢夫人势利,这世间不势利的人太少,那些标榜不势利的人,其中有一半不但势利还虚伪地装不势利。邢夫人是心机太浅,原著中邢夫人叫住在荣国府的邢岫烟将二两月钱拿一两给父母亲,害得她典当衣物。
这是展现邢夫人的不体面和冷漠,但是在辛秀妍这个现代人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了,还比别人好多了。在现代,谁家堂姑母会收留侄女在家住,并且这白吃白住打秋风来的穷亲戚在家住着还让自己婆婆妯娌下人面前失了面子。况且收留着,家里还另外给月钱的?
如果辛秀妍当年在大城工作时不用租房,有这样的姑母收留,她都会很感激了。在现代,亲兄弟几百块钱借了都要还的吧。自己家没钱,不靠自己生活,去人家府上白吃白住还怪姑母没有待她如春天般温暖,觉得她刻薄,这不符合辛秀妍的三观。至少在现代,除了父母,从来没有一个亲戚待她这么好过。
当然,以上有些扯远了,邢岫烟还是要面对及笄的事,之后要说亲。邢岫烟此时还不知道前几天皇后下的懿旨,邢家没有根基,消息不灵。而府中徒元义的人不约而同地没有第一时间提这事。
邢岫烟说:“母亲,我还小呀,我并不想嫁人。”迎春都比她大两岁,宝钗也比她大。她此时还怀有让徒元义给她找个如意郎君的幻想,当然也是因为她当不了公主养不了面首的退而求其次。
邢李氏说:“说什么胡话,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
如此,邢岫烟忧伤了,就邢李氏哪里能找到合她心意的?说起来她还是相信皇帝叔叔的眼光一些,毕竟他是重生知道很多未来,看人用人都有外挂了。很多人的品性他也知道,就看他愿不愿意给她做主。邢李氏真的逼得急,那还是要多拍他马屁才行。
石慧、黛玉今天正又来了,在了湖心亭子里享受春光,邢岫烟长吁短叹起来,黛玉奇问怎么回事,于是邢岫烟把这事说了。
“这及笄也真是难办,我们初来京都,也不认识什么人家,连个福气好的正宾都难请。”官宦人家不可能请平民商户,况且平民商户也没有这么讲究。石张氏倒是不错的人,但是她有义母之名,不算“宾”,而石家曾受义忠亲王之事大变,有所不吉利。
石慧却说:“我可以问问我母亲,我母亲认识的人总多些。”
石张氏到底比林邢两家有人脉,林家世代单传,而林黛玉是孤女,邢家寒微更没有人瞧得上了。
邢岫烟想了想,说:“我想母亲最终只能找义母和姑母商量,那还是义母靠谱些。只能劳烦义母,但三妹你和义母说不拘身份高低,只求平安顺遂些的长辈就好。”
石慧点点头,邢岫烟却仍忍不住叹道:“真烦恼,15岁还很小呀,为什么要说亲嫁人。”
石慧奇怪地看着她,半晌忍不住说:“义母想给大姐说亲?怎么可能?”
邢岫烟抹着脸,她平日不擦脂粉,自然不愁会花了脸,她捧着颊说:“我并不想嫁人呀,我想赚钱……”
林黛玉最了解她的经济状况,说:“你又不缺钱。”
邢岫烟说:“那毕竟是我欠着别人,我想要的是自己赚钱自己花。”
黛玉说:“咱们的铺子生意还不错,京城不也在准备了?”
邢岫烟有些落寞,说:“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真的大家闺秀,相夫教子将来是这么一个过程。从前我想过嫁人,不过是因为想要个靠山。没有靠山的话,像我从前,有那门好手艺,却也得不到个好果。现在我有靠山了,我便不想嫁人了。”尽管有靠山,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时下的规矩,当初她还以崔莺莺的故事劝过黛玉呢,但到自己身上却难了。
黛玉瞄着她,想起父亲前几日突然的暗示,她是个七窍玲珑心,也猜到几分,只不过是女孩子,到底有些事不能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