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天,她堪堪阖眼,尚未进去深睡,那土又开始往她身上埋。她明明还有点意识,身处高床软褥间,可土就是纷纷扬扬砸向了她。
她坐起来,额头已经汗湿。
“小鹿。”她哥哥敲了敲房门,“你又叫了,做噩梦了吗?”
司露微起身下床,打开了电灯。
司大庄披衣走了进来:“我才睡,你鬼叫就把我吵醒了。你脸色特别难看,白里泛青,你自己知道不?”
她已经五天没怎么睡过了。
她哥哥说话不好听,但他高大威武,他的腰足有司露微的三倍粗,是真正的莽汉。
“哥,你陪我睡吧,我害怕。”司露微拉住他的袖子。
司大庄哦了声,准备进来,想了想又觉得不适合:“五哥说我们大了……”
他一提沈砚山,司露微的脸色就全青了,牙关有点颤。
司大庄和司露微从小就比其他兄妹要亲,也比其他兄妹爱打架,当然主要是司露微打他。
前几年冬天冷,他家没有厚被子,小鹿晚上冻得睡不着,就跟他一起睡,两个人分两头,他抱着司露微的脚,贴在他的胸口,就这样一直睡到开春暖和了。
“不过你也不大,还是个小不点。”司大庄又道。
他上了司露微的床。
兄妹俩还跟以前一样,一人睡一头,脚挨着头。
司大庄虽然粗俗得厉害,但没有脚臭。
他抱着司露微的小腿,还是贴在胸口,司露微就把脸贴在他的脚背上。
司大庄在那头问她:“好点了吗?”
“好多了。”司露微感受到了哥哥皮肤的温度,终于没了在坟墓里那种冷,微微舒了口气。
这个晚上,梦还是跃跃欲试要找她,可她浑身都暖,双足瞪在她哥哥怀里,梦里再也没了那种绝望。
她终于睡了一觉。
沈砚山每天早起,都要先去叫司大庄。这天他敲门,门一推就开了,司大庄不在房间里。
沈砚山有点好奇,心想他今天怎么早起了?
他又路过司露微的房间。
房间里是玻璃窗,没有拉窗帘,从外面一眼望进去,就看到司露微和司大庄兄妹俩抱着彼此的脚,都睡得很香。
沈砚山蹙了蹙眉头。
他想要骂人。
长大了,亲兄妹也要避嫌,否则旁人嚼舌根起来,可不管你们到底感情有多好,只会说得很不堪。
可他转念想起司露微昨天那个脸色……
她这几天脸上都泛青。
沈砚山向来胆大妄为,那天也是真被司露微气疯了。想到她要逃离自己去找徐风清,他就恨不能要宰人。
抓到了司露微之后,她一句软话也不肯说,沈砚山的怒意就冲到了顶点。他看上去不动声色,其实早已气昏了。
他盛怒之下,什么都干得出来,把司露微埋进了坑里。
他做的混账事多不胜举,无意造成的恶劣后果也有很多,他却从不后悔。
只有这次。
他后悔了。
看到司露微夜夜做噩梦,他肠子都悔青了。
不该这样对她的。她想要跑,还不是因为自己用吗啡吓唬她吗?还不是因为自己鼓励她,告诉她说他绝不会害她吗?
都是他的错,才导致她铤而走险。
沈砚山叹了口气,没有打扰司露微和司大庄,自己去了营地。
最近的军务特别忙,他又发布了招兵令,又要商量买新的武器,且旅长沈横病倒了,把很多事都托付给了他。
沈砚山忙得不可开交。
司大庄和司露微睡昏了,两个人直到中午才醒。
司露微醒过来之后,脸色缓了不少,有了点血色。
司大庄吃了午饭去营地,没找到沈砚山,自己又回家了。
司露微正在替他做秋天夹棉的袍子,他就说:“不用做了,我现在有军装穿。”
“平时总有休息的时候。”司露微道,“到时候穿。”
司家一直很穷,司大庄也一直是个二傻子,但他衣裳鞋袜总是很整洁干净,这些全是司露微的功劳。
她做饭做菜快,做衣裳做鞋也快,什么活计到了她手里,她三五下就能做完,而且做得精致漂亮。
“平时也穿军装,休息的时候更好穿。穿到窑子里去,那些姑娘都拼命巴结我。”司大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