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闪闪觉得有些痒, 缩了缩脖子,听见宫越叫他,本能地应了一声,尾音带着些许媚·气。
把涌上来的热意压了下去,宫越坐直了身体,看着叶闪闪微红的眼角,像是春雨后的杏花瓣一样。伸手一下一下抚着对方的脊背,声音沙哑忄生感,
“这个节日过得开心吗?”
叶闪闪朝着宫越靠了靠,用对方的衣服擦了擦嘴角和月匈前的水渍,“开心。”
说着还不自觉地舔了舔有些发疼发痒的上唇,像是在回味一样。
宫越有些狼狈地移开眼,抚着叶闪闪脊背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明明已经决定,在彻底查清楚基因图谱的问题之前,不能放任自己。可是他一边无数次地在心底警告自己,却又无数次地看着自己面对着叶闪闪,每时每刻都在泥足深陷。
如果自己真的会死,或者再次失去记忆——不,宫越看着怀里还在发呆的人,声音很轻,
“闪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界了,怎么办?”
叶闪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我和你一起离开。”说着还有些笨拙地抱住宫越,“你不会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你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嗯,好。”宫越用鼻尖碰了碰叶闪闪的头发,呼吸都在发颤。
※※※
接下来的两天,叶闪闪早出晚归的,赶着把戏份拍完。
《审视者》九月初开机,到现在已经拍了两个多月,因为场景转换不多,主要角色演技也在线,资金又充足,所以张导就算经常一个镜头要磨十多二十遍,还是要拍完了。
叶闪闪刚到片场的时候,就听见张导拿个扩音器在那里喊,“场工呢?那边的布景怎么回事?换了换了,换新的!”特别财大气粗。
发现叶闪闪来了,扩音器的方向一转,“化妆师呢?在哪儿?赶紧的,给胡延上妆,拍完好散伙!”
“……”
这是叶闪闪的最后一场戏,也是整部电影的最后一场戏。换好了衣服,叶闪闪走进了搭好了场景的房间里。
张导把剧本卷成长筒状,给叶闪闪讲解,“……一会儿就是这几个点,这一段感情很连贯,如果可以,我们连着来。反正差不多你自己发挥就行。”
说着拍了拍叶闪闪的肩膀,“好好拍,完了请你吃烧烤。”
叶闪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严影帝的替身,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压抑。
这样明显已经入戏了的状态,张导看到过很多次,所以他没再多说,朝着场务做了个手势。
“《审视者》胡延最后一场。”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安静了下来,就看着叶闪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动了。他走了两步,靠近了已经没了呼吸的吴前。
地板是灰色的,鲜血从吴前的心脏处蜿蜒着流到了他的脚下,像是一张蔓延开的血色大网,将他慢慢地套进了里面。
胡延扬了扬嘴角,但是却发现这个动作,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然后一点一点地举起,用枪口将自己的嘴角往上抬了抬。
笑了。
十分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脊背微微地弯了些,整个人像是重心不稳要倒下了一样。又看了一眼鲜血,刺目的颜色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眼皮遮住了眼里的茫然、痛苦以及恨意。脖子上突然有一根青筋暴起,像是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到了极限。
张导看着特写镜头,几乎是惊叹地看着暴起的青筋这个细节,低声和副导说话,“这小子演技是要上天了吧?”
镜头下,胡延像是缺了提线的木偶,慢慢地转身,将放在沙发旁边的琴盒拿过来。因为手在不断地发抖,开了三次,才把琴盒打开了。
小心翼翼地把小提琴拿出来——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他从来都随身携带。抚了抚琴身,胡延喊了一声“妈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站直了身体,他将琴架到了肩上,一手执起琴弓,背对着吴前和姜蕊的尸、体,拉了一段《安魂曲》。琴声悠扬地盘旋在古堡中,他低垂着眼,鸦羽一般的睫毛掩住了所有激烈的心绪。
曲子结束之后,胡延像是完成了什么仪式一样,仔细地将琴弓放到了地上,然后重新拿起了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这一刻,他的神情近乎安详,像是挣脱了所有枷锁,嘴角甚至浮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抓紧了所有人的视线。
按下扳机之后,胡延连同着自己手里的琴,一起倒在了地上。琴弦震颤,声音如同悲鸣。
摄影机逐渐上升,拍下了一个俯视镜头。张导看着镜头下,胡延蜷缩着身体——这是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被保存很好的琴被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鲜血流了出来,慢慢氤氲开。
看了这一幕戏,张导只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缓了一会儿才提高了音量,“胡延杀青!”
周围被叶闪闪的情绪感染了的工作人员,这才被惊醒了一样,鼓起了掌,“恭喜杀青!”“恭喜恭喜!”
叶闪闪隔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来,人还有些恍惚。他心里感到特别沉重,突然就想起了宫幼梨决然的背影,火光冲天的米修斯岛,以及自己耳膜都要炸裂了的爆破声。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回忆拉住,扯得生疼。
“闪闪。”张导走过去,发现叶闪闪不太对劲,“还好吗?”
叶闪闪怔了怔,才点点头,“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的小,像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笑又有些笑不出来,叶闪闪突然指了指外面,有些急切,“我去打个电话。”
张导点头,见人急匆匆地出去了,想了想还是让助理远远看着,毕竟叶闪闪的状态明显还没从戏里缓过来,担心出事。
直接一路去了休息室里的一个小隔间,叶闪闪下意识地反锁了门,找出手机,直接按了快捷键1。
他盯着不知道哪个地方,又开始发起了呆。这样激烈的沉重的情绪,他以前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
响了三声之后,电话里传来了宫越的声音,“闪闪。”
隔了几秒却没有听到回答,宫越的声语速变快,“闪闪?怎么了?”
叶闪闪连着呼吸了好几次,才发出了声音,“刚拍完戏。”他的声音和平时比起来,有些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