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起得很早,可是因着打拳和擦汗一事,等到再腻腻歪歪一起吃了早饭,已经到了寅时末了。
“今日天气不错。”林安现下暂时着实不愿意看书本,因此抬头看了会儿天,就道,“不如我去跟姝儿说一声,咱们去京郊的寺里玩一玩?”
猎户的嘴角还是翘着的。
他看向林安的目光,像是大海一样深沉,仿佛可以将林安整个儿的溺毙一样。
林安抬头看他一眼,就立刻低了头,不去再看。
不待这么着的。
明明他们早早就订了亲,定了情,还洞房完了,怎的他先前不觉得看猎户会脸红,现下……竟是看猎户一眼,心口处都会像踹了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
仿佛刚谈恋爱的雏儿似的。
怎的会这样?
林安心中想不出其中缘故,干脆就不再想,甩了袖,就往内院走去。
猎户笑意越来越深。
他的小狐狸,好像比从前更喜欢他了。
当然,他也越来越喜欢小狐狸了。
须知猎户心口的跳动声,比之林安更甚。
待林安和林姝说了一声,林姝想想只是去山上晚上一遭,山上还有素斋,他们只要带些风筝毯子,水果点心,各人两套换洗的衣物便也足够了。
两柱香后,家仆把东西都收拾好,一家人就出了门,往京郊的大陀寺方向走去。
林安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才走了没多久,那个让林安头疼的汪长泽,就登了他们家的门,只是还在门口处,就被人拦了下来。
家里的仆人可管不着汪长泽家世如何,是甚么大官,他们只知道主子说了,凡是和那一处江南汪家扯上关系的,谁都不准往家里放,因此任由汪长泽的小厮磨破了嘴皮子,林家也没开门让他们进去,更没有把林家去哪儿的消息说出去。
可惜汪长泽却自有一股子执着,见此路不通,干脆令小厮去几个城门处各自打听,看林家到底去了何处……他别的不知道,可是这条路上的衙役可是说了,林家一行四辆车,可见是带着家眷了。而林家在京中并无亲友,那么林安只能带着家人去京城外游玩,只是去哪里的话……待他打听好了他们从哪个门出去的,汪长泽便自信能猜到他们去往何处。
林安一行哪里知道那汪长泽性子如此古怪?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就到了大陀寺。
虽说京城对女子要求更为苛刻,可也只是针对富贵人家的女子,普通女子还是可以跟着家人,提着篮子,三三两两的往山上走去。
因拜佛素来讲究个心诚,大多都是步行上山,林安这才去问林姝,要不要走着上山。
林姝原先在林家村和华阳县时,也都是常常出门的。只是等到了京城里,才不得不守在家里,不能常出门,闻言立刻高兴道:“可以么?我好久都不曾见过大山的模样了。”
林安心中一软,道:“这里有不少女子都是戴了面纱爬山的。姝儿也戴了面纱下来即可。”
林姝这才戴了面纱下来,两只杏眼瞪得大大的,显见是在京中关得久了。
林安很是心疼。这个时代对女子实在太过苛刻,京城对女子要求只有更高,林安现下反倒有些后悔,把林姝带来了京城。
若是把她留在华阳县,哪里会受这些罪?
可惜林安也只是这样一叹。毕竟,如果林姝真的留在华阳县了,以她未嫁女的身份,老宅的人随时都能上门把林姝“接”回老宅,然后在老宅发生些甚么事情,就不是林安能控制的了。
因此虽然心疼,可林安依旧不肯把林姝给送回去。
一行人来京后,难得快活了一次。
大陀寺因常年都有人来礼佛,是以山路好走,并不费力。半山腰的桃花林更是令人美不胜收,移不开眼睛。
因此他们上山时在桃花林徘徊许久,等到下山的时候,又在桃花林停住了脚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林安难得诗兴大发,背了唐寅的诗。
林平、秦茂只顾叫好,猎户对那些诗词也没研究,只是他的小狐狸背出来的诗,那必然也是好的。
只林姝一个,于桃花林中,一袭绿衫,眨着眼睛,仰头道:“桃花庵?这里哪里有尼姑庵,分明只有一座寺。不过,哥哥的又摘桃花换酒钱,这句诗,却是极好。”
林安正要说,以他的诗词天赋,才写不出这么好的诗来,就见猎户陡然气势一变,身子一动,站在了林姝身前。
林安随着猎户的目光看去,就见一青年男子,正痴痴看着这边,直到被猎户一瞪,那青年才尴尬的收敛了目光。
“我、我,在下是……”青年被发现后,却也直直朝着他们走了,只说起话来,竟有些结巴,只拿目光看向林安。
林安面无表情道:“原来是汪兄。”
汪长泽。
汪长泽这会子也缓过来了,因看不到方才那绿衫女子,倒也不那么紧张,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林安比他提前开口。
“既汪兄看上这处景致,天色又晚,我等还要归家,告辞。汪兄自便。”
林安和林姝走在前面,猎户走在后面,一行人步伐都有些快。
汪长泽因几次寻林安不得,上一次在琼林宴上,他又只顾着教导林安莫要“误入歧途”一事,竟没机会将事情说清楚,此刻见林安带着那女子就要离开,他一时也顾不得甚么,忙忙大声喊住了几人。
“表弟且慢!我是姓汪,表弟母亲可也是姓汪?表弟在华阳县时,当见过陈恪的母亲,陈恪母亲的面容和姑母有几分相似,表弟竟没有因此而怀疑么?”
汪长泽的一番话说出来,林安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果不其然,林姝和林平皆停下来脚步,俱都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