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人一走,就要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仲修远心里便是老大的不舒服,泛着酸。
他也想去,他当然想去,但他也知道这家里离不了人,如果他也走了,这家里的东西就乱了套了,可即使是知道他还是有些不舍得。
走着走着,仲修远有些忍不住了,他快速上前一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李牧。
正下山的李牧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想要回头看去,但是抱住他的仲修远力道很大,并没能让他转身。
李牧看着用力环住自己肚子的人那有力的手臂,惊讶间又带了几分笑意。
这人的不舍得,都化作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从知道他要独自一人离开去买树苗之后,这人那脸上的那三个字就一天天的清晰放大。
如今他整个人身上,就明晃晃的挂着‘不舍得’三个字,鼻子眼睛,也都变成了这三个字。
对于这人无声的别扭,李牧觉得有些好笑。
对于自己要离开,李牧自己倒没觉得怎样。
想来是因为他知道他迟早会回来,因为知道回来的时间,所以他心中就没了这人的那份不安与焦急。
李牧站着不动,任由着人抱着自己,好一会儿后这才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说道:“咱们再不走,回家又要天黑了。”
仲修远闻言并没有松手,而是抱得更加的紧了,像是恨不得要把李牧镶入自己的血肉当中,让两人融为一体,这样就可以不用分开。
感觉着自己后背上的温度,李牧望向夕阳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笑意。
如今在他背后的这人,哪里还有当初在军营当中的威风八面?
想当初他在大宁军营当中听人提起这个人的时候,那些人无一不是带着几分敬畏几分害怕,可如今这人哪里还有那时候的半点影子?
如今的他,一张带着汗水脏兮兮的脸,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一双带着山间泥土的鞋子,原本应该是拿着神兵利器的手上,也多了些茧多了好些泥巴,整个人看着就如同土生土长的山野之人。
此刻的他,就算是让他广图再到这里来认人,恐怕也都认不出来了。
看着这人一天天的变化,李牧说要毫无触动,那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人离开袁国可能并不是因为他的原因,但是他相信这人既然能潜伏十年,定然不可能对以后的日子毫无计划毫无安排。
离开军营,他就算不能荣华富贵,至少也能保证自己衣食无忧。
但如今因为他,这人放弃了那些,跟在他身边吃了不少苦,硬生生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满腹的兵书才华,如今都被他倒了出去,重新装满了鸭子红薯,还有各种时蔬的种植时间方法。
本该拿着神兵利器开阔疆土的双手,扔掉了武器,如今拿起了锄头把式菜刀柴火。
他整日里跟在他的身后,三步不离,学着做着那些枯燥乏味的农活,侍弄着鸭子小菜。
只因他在这里,只因这些事是他的,所以他从未在这人的口中听过半句怨言。
又安安静静地站着给人抱了一会儿,李牧抬手覆住了他的手,“好了,回去了,再不回去他们该急了。”
仲修远有了动静,他在李牧的背上蹭了蹭,好半晌之后才声音沙哑带着淡淡鼻音的吐出一句话来,“早些回来。”他不舍得紧。
李牧点了点头,想着这人看不见,这才又轻声说道:“我知道。”
听了李牧的话,得了李牧的应允,仲修远总算是舍得放手,只是他却一直没有抬起头来。
他沉默的低着头,伸手牵了李牧的袖口,就这样跟着李牧一路往山下走。
李牧明天就要走了,衣服行李仲修远早几天前就已经在收拾,但今天夜里还得再整理一番,以免漏了。
他这一走就要走上将近一个月,衣服得带两套换洗的,路上的干粮也得带着。
之前那一次去的时候,因为家里拮据,所以两人都带的是最简单的,如今情况稍好些,仲修远自然想着给带些好的。
回了家,简单的吃了饭后,仲修远收了碗筷便把自己准备的行李搬了出来,一样样的给李牧看。
“衣服一共给你收了两套,还带了一件稍厚些的披风。”仲修远把叠好的衣服拿了出来,放在李牧的面前。
这些衣服都是最近一段时间他给李牧新买的,披风厚些,路上可以当做被子,若是接下去降了温也好保温。
“水壶带了两个,虽然现在已经是秋天,但还是要小心别中暑。”仲修远又拿出两个灌得鼓囊囊的水壶。
“然后这是干粮。”干粮占的分量最大,足足两大包。
这一路之上有些地方是没有客栈的,即使李牧兜里有钱也没地方吃饭,所以干粮必不可少。
干粮的种类仲修远总共准备了两种,一边是饼,一边则是馒头,饼可以多放些时间,馒头却只能放几天。
现在虽然天气已经降温,但食物储存的时间还是不会太长,所以馒头只买了几个,就怕路上给放坏了。
除了这两样之外,仲修远还给找了罐子,装了些泡菜,就怕路上李牧只吃馒头饼干乏味。
吃的之外,仲修远还给准备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其他东西,所有东西加起来足足一大包。
李牧沉默地看着桌上还在努力往里面塞东西的不开心的仲修远,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这人在军营当中也是习惯了长途跋涉的人,怎么到如今竟然忘了那些规矩?他要真带这么多东西上路,估摸着路上都够呛。
而且他是要去买东西,紧赶着去紧赶着回来,又不是去郊游,这干粮都够他吃上大半个月了。
水壶一个也够了,他路上可以边喝边找水。就算一时片刻找不到,这么一路下去,总不至于渴死。
“我知道了……”只是这么想着,李牧嘴上却还是把东西给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