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
陆湘依言坐下。
“这是从沈约家里找到的提纲,想是先祖留下的。”
陆湘木然点了点头。
这份提纲的确是沈平洲的手笔,最早动了编书念头之后他就着手拟写的提纲,后来几经增删,最终定下了这份提纲。提纲上将全书分为上下两卷,每一卷各有九篇,沈平洲倾尽毕生心血完成了上卷和下卷的前三篇,沈约接手书稿之后,花费几年时间完成了第四篇的大半,如今还剩下《纺织》《酒曲》《舟车》《珠玉》《锤锻》五篇。
“你要替他把剩下的做完吗?”赵斐问。
帮他?
陆湘自然想帮沈平洲。
可这件事并不是想不想帮,而是她有没有能力帮。
什么锤锻,什么舟车,她虽然认识里头的每一个字,却并不懂提纲在说什么。
陆湘摇了摇头,坦白道:“我不懂这些。”
“一点都看不懂?”
陆湘拿起提纲,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纺织》和《酒曲》能看懂一些,《珠玉》能看懂一半。”
她在宫里呆了一百多年,虽没有长什么特别的本事,但金石玉器见了太多,能知道个子丑寅卯。
“那就从《珠玉》开始。”赵斐淡淡道。
陆湘有些怨念的看向他。
编书那是士林大儒才能做的事,她不过识得一些字,看过一些话本,哪里就能编书了?
“六爷说笑了。编书这些事,您或许可以,对我来说却是不能。”
“我?”赵斐自嘲一笑,“我每日作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若要我来编书,只怕到我死的那天都没写完一篇。”
陆湘愣住了。
赵斐是个习惯把“废人”“没用”挂在嘴边的人,以前陆湘听他这么说,总是觉得他这个人可恶,今日听他轻描淡写地这么说,突然感到了一丝难受。
不管是沈平洲还是赵斐,他们都是比自己聪明、比自己更有用的人。
沈平洲倾尽毕生心血,留下了这套书稿,赵斐弱不禁风每日连画画都只能画一炷香,而她空有一百多年的长寿却一事无成。
短短一瞬,陆湘的思绪却已划过百年。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编书。”
赵斐看着她,忽然心中一动。
“你可以先试试,成与不成,我替你掌眼。”
“真的?”陆湘没想到赵斐会主动开口说,顿时大喜,“六爷愿意帮忙?”
“我之前没帮?”
赵斐话里有话,可这话果真说得陆湘心虚。
若是他没帮忙,沈约家里的书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六爷恕罪。”陆湘难得地向赵斐低了头。
赵斐唇角微扬,并没有乘胜追击,难得温和地问:“你打算从哪一篇着手?”
陆湘想了想:“《舟车》和《锤锻》我是一点都不明白,另外三篇多少知道一些,我……我想试试《珠玉》篇。”
“宫里金石玉器的典藏不少,的确是更容易些。”
赵斐从陆湘手里拿过提纲,仔细翻看了一下,“沈平洲这份提纲其实给的很细,连参阅的书目都写好了,你看这三本书,璃藻堂里就有,只有这本《石经》在父皇的御书房里。你先把这三本中需要的部分摘录出来,我再想办法拿出来给你。”
他说的有条有理,陆湘也听得直点头,仿佛编书真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立刻就能挥毫泼墨完成沈平洲的遗愿。
“不过,哪些内容是我需要摘录的呢?”
赵斐看着陆湘,犹如看着一个傻子。
“当然是跟《珠玉》有关的内容。”
陆湘默不作声。
赵斐冷笑,半晌后方敲了敲书案:“你先去璃藻堂把要用到的书找齐,再来长禧宫找我。”
他放出这话,陆湘脸上方有了笑意。
“多谢六爷。”
“这提纲你抄录一份带回去看看,我也再看看。”
“好,那我现在就抄。”陆湘轻快地应下了。
提纲并不长,只有七八页,也不是满满当当都是字,想来一刻钟的时间就能抄完。
想到自己可以帮沈平洲完成毕生心愿,陆湘的心情颇为激动,若不是赵斐在场,她几乎想哼一只小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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