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行宫里,宫女太监屈指可数,陆湘从宫门走到珍馐阁,又从珍馐阁走到春晖堂,再从春晖堂回来,绕了这么大一圈,总共遇见了两三个宫女,还都是在做洒扫的粗活。
譬如现在,珍馐阁里,连个贴身伺候的宫女都没有,竟然是萧裕在这边安排打点。
实在太不寻常了。
“够换洗就成,我瞧着这屋里东西挺齐的,不必麻烦了。”
“好,姑娘先休息,属下就在外头,有事直接喊我。”萧裕说完,便欲退出去。
陆湘忍不住问:“这里怎么没个宫女?”
萧裕道:“王爷喜欢清静,又是在行宫暂居,便没有添置宫人。”
陆湘又问:“王爷从京城来的时候,没把以前的旧婢带来么?”
她可记得,长禧宫的奴婢们包括流姝、夏晚、兰喜全都跟着赵斐一起南下了。
萧裕没想到陆湘问得这样细致,便道:“的确是带了从前的宫人来扬州,如今王府在整饬修葺,便把他们差到那边去了,他们都是伺候惯主子的人,晓得主子的喜好。”
扬州城里有一座现成的王府,就是当今皇上在扬州封王时居住的旧府。
当时匆匆封王,工部的人便提议将这座旧王府重新装饰布置,作为赵斐的王府,皇帝准奏了。
“姑娘想要宫女伺候?”萧裕问道。
“我用不着人伺候的,只是见着行宫里人少,有些好奇多嘴问一句。”
萧裕垂首,恭敬退了出去。
陆湘关上门,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赵斐其实说得对,这回遇上水匪,若非有段萍的拼死相护和岳天意的从天而降,自己只怕就折在这里了。
留在行宫,留在他的身边,其实才是最安生的。
只是这行宫的情形真的有些奇怪。
且不说珍馐阁没有宫人,便是赵斐居住的春晖堂里,除了陈锦,院子里站着的全是侍卫。
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湘托着下巴琢磨了许久,什么都没有琢磨出来,只好决定睡一觉,还没走到榻边又顿住脚步,身上黏黏糊糊的,不洗一下可睡不好觉。
自从那夜遇上水匪过后,她再没有沐浴,每日都是跟着快船上的兵士们胡乱用河水洗一把脸。
她走到门口,有些不好意思的请萧裕帮忙打水。
萧裕倒是爽快地应下了,喊了个人过来帮忙出去提水。陆湘瞧着院子里有几丛茉莉,走过去摘了几簇开得最好的。等到萧裕把水打过来,她便将茉莉一朵一朵摘下来揉碎了扔进水里。
从前在宫里泡汤,她都往里头加制好的香料,现如今手上没有东西,拿这些茉莉泡一泡也不错。
等到所有的茉莉都被她揉碎了,她才坐进去。
温温的水没过她的肩膀,仿佛落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淡淡的茉莉清香,将这几日来受的惊吓和委屈尽数驱赶。
因为没有人可以帮忙添热水,陆湘只在浴桶里眯着眼睛养了片刻的神便飞快就将头发洗了一遍,好在扬州天热,等她擦洗完全身,浴桶的水仍然没凉。
陆湘出了浴桶,将头发擦干,坐到桌边喝了口茶。方才在浴桶中虽是沐浴,其实也出了一身汗,陆湘早已娇弱无力,顾不得发丝儿还湿着,便往榻上躺着去了。
这一觉睡得深沉,陆湘做了许多的梦,梦的内容不太一样,但是每一个梦里都有赵斐。
待陆湘醒来,发现外头已经黑了。
她坐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果然见月上中天。
“景姑娘,你醒了?”萧裕守在院门口,听到窗户响动,略微上前几步,站在院子里问候。
陆湘有些不好意思:“下午睡过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初。”萧裕道。
“能不能劳烦你帮我传膳?”腹中空空,可不好过。
“景姑娘,主子有命,请景姑娘去春晖堂用膳。”
赵斐叫她去用膳?
陆湘有些吃惊,明明下午赵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居然还叫她过去用膳。
疑惑虽疑惑,低落的心情却一下就轻快了起来。
“这么晚了,他还没用膳?”陆湘好奇问。
“主子一直在等着。”赵斐的确是在等,只不过他的饮食一向清减,朝食和午膳还好些,晚上不过用几口粥,吃不吃没什么分别。
这些话萧裕没说,但陆湘也意识到了,心里头那一点欢喜转瞬就没了。
“既然王爷有请,自然要去。等等我换件衣裳。”
先前萧裕给陆湘送了几身衣裳,都是江南女子常穿的样式,陆湘换了一条月白色散花曳地裙,对着镜子看了看,将身上的衫子换成绛紫色滚边儿缎面的,这衫子是贴身的样式,腰带一系,便露出了起伏的曲线。
发髻仍梳成单螺髻,正在翻弄着妆匣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簪子时,忽然瞥见了一对白玉水滴耳坠。
上一回,她去长禧宫看赵斐,也是戴了一对白玉水滴耳坠,赵斐站在廊下,说她的耳环好看。
鬼使神差地,陆湘拿起了那对耳坠。
这对耳坠的玉质比自己那一对要差一些,也不及那一对圆润,但乍看之下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