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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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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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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九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想卷入是非,但毕竟自己的担子还在茶肆里,而这些客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踌躇来踌躇去,他也就站在原地没有动窝。

那客人走到他面前,友善地开口:“老人家,谢谢你方才的提醒。”很显然,他注意到了吕九让说书人避难的动作。

吕九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是当兵的?”只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才有这么好的身手,和这么好的武器。他也听说过谢无疾的军队驻扎在富县准备对抗邪教,不过他不敢打听得太细,怕给自己惹麻烦。

那客人笑了笑,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他向吕九道:“老人家,方才的故事你若是喜欢,回头也给别人讲讲。”

吕九吓得脸上血色全无,连连摆手:“可不敢!”

那士卒知道他的顾虑,也不勉强,又向他打听道:“那老人家,你可知道这一代哪里是过路人最多的地方?哪里是老百姓最喜欢聚集的去处?”

吕九马上猜到他们是打算安排说书先生去那些人多的地方说书,好让更多人能听到。他担心地向茶肆的方向看了眼——那些信徒并没有都被杀,有不少还活着。他怕被那些人记住,以后遭到报复。

士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抓活口回去审,不会活着放出来的。”

吕九的心这才算是定下了。他舔舔嘴唇,想了一会儿,把他知道的老百姓经常会聚集的几个地方都告诉了那士卒。

士卒道:“多谢。”说罢从袖子里取出一些碎银,塞给吕九,当做答谢。

吕九很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顿时眼睛都直了,却还是摇头道:“不、不用!”

士卒道:“收下吧。回去让家里人吃顿饱饭。”

吕九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收下了。他跑回去挑上担子,再次从士卒身边路过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放下担子向着士卒深深鞠了个躬,恳切道:“兵兄弟们,你们可一定要成呀!”

士卒冲他笑了笑:“老汉放心,交给我们。”

吕九又挑起担子,快步离开了。

第213章 延州城内。

一个月后,延州。

焦别视察完城楼回到住处,刚走进院子,就听见自己的屋内有脚步声,似是有人正在里面焦躁地来回踱步。他已猜到屋中人是谁,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心情也跟着焦虑起来。

但不管怎么焦虑,要面对的总还是要面对的。他揉了揉眉心,硬着头皮继续朝里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满脸写着“暴躁”的史安。史安一见他进来,立刻朝他扑过来,激动地手舞足蹈,唾沫四溅:“焦将军,大事不好啊!我刚刚收到消息,昨天我们又被那些千刀万剐的蜀军抓走了一百多个人!一百多个!!!”

焦别冷冷道:“你既已知道那是他们下的套,为何又派人去?你这就叫不自量力!”

“你这是什么话?!”史安勃然大怒,“你知道他们都编排了什么话本和戏本吗?他们竟敢把师君说成是黄鼠狼精!我难道什么都不干,就眼睁睁地任凭他们造谣生事?!”

焦别暗暗道:造谣生事?论造谣生事,谁又比得过你们呢?

当然,他心里这样想,嘴上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焦别正是目前延州城的守将。他曾是谢无疾手下的一名军官,当初延州危难之际,是他在玄天教的煽动下叛变,杀害了原本的守将顾平,自己取而代之。他带着延州城投入玄天教旗下后,张玄为了嘉奖他,将他封为玄天教的“治头大祭酒”,地位极高,可享受数以十万计的信徒们的供奉。

但焦别毕竟是个军人出身,他虽然受封,对于玄天教内的事务并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他根本不信教,叛变也是受到利益驱使而已。张玄想要让玄天教在延州深深扎根,指望他是指望不上的,这才派出了史安这名“掌旗”到延州。名曰辅佐焦别处理教内事务,实则也是监督焦别——是的,监督。

焦别对张玄能有几分忠心?张玄对焦别又能有几分信任呢?无非各取所需罢了。

焦别在外视察了一上午,又累又渴,便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茶喝。而史安见焦别对自己说的话竟然无动于衷,更加恼火了。

朱瑙安排的人在延州附近一带说书唱戏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头几天的时候,各个分据点的教徒们听说竟然有人敢用戏文抹黑张师君和玄天教,立刻像往常那样,提着刀枪棍棒就准备去杀人封口。可没想到的是,每个说书人和戏班子附近都有兵力在暗中保护,教徒们一冲过去,杀人没杀成,反倒自投罗网。短短几天时间,就有上百名教徒被抓!

史安作为延州一带玄天教实际上的最高掌权人,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教徒就已经折损上百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谢无疾和朱瑙捣的鬼,想了很多办法阻挠,却都没成功。为了不再平白折损人手,他中间也安静了一段时间。但是他安静,谢无疾和朱瑙可不会消停。

书一场接一场地说,戏一场接一场的演。延州城虽然在焦别的严密掌控下还没有被朱瑙和谢无疾的势力入侵,说书人和戏班子自然也没法进来演,当他们挡不住悠悠之口。现在城里的老百姓也开始讨论黄鼠狼成精的事儿了,可见朱瑙编出来的故事已经深入人心了!!

史安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深深明白,玄天教的立身之本就是人心,如果人心让敌人抢去了,他们的大厦转瞬之间就会倾覆。于是他决定奋力一击,不管怎样先扳回一城。

昨天,他下令集结了上百名教徒,攻击一处蜀人设的讲台,想着不管怎样先捣毁一处讲台,杀死一批蜀军和说书人,好歹为玄天教挽回点声势。可惜那些教徒们空有胆量,却没有实战的本领,百来个人一窝蜂用上去,居然被二十几个训练有素的蜀军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半,又抓走了一半。

声势没能挽回,损失却更惨重了!

之前与庆阳侯联手对付谢无疾,却被谢无疾反将一军,史安麾下最精锐的教徒军就已死了近万人。如今又几十几百地被抓被杀,虽说教徒的总人数还有很多,但是最死心塌地的人越来越少了。照这样下去,他非但不能继续扩张玄天教的声势,连已经打下的江山都可能会被敌人给夺走啊!

史安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焦祭酒,焦将军,你不能坐视不管啊!朱瑙和谢无疾手底下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卒,普通教徒根本打不过他们。只能你派出士兵去对付他们了!”用士兵对付士兵,这才有扳回一城的希望。

焦别双眉紧锁:“我派兵?我听说他们设置的讲台有上百处,我要派多少兵才能捣毁这么多地方?才能封住他们的嘴?你知道我城内一共才有多少兵吗?”

还没等史安开口,焦别接着质问道:“谢无疾一直在伺机夺回延州,我若把兵都派出去杀几个唱戏的,然后我要把城池拱手送还给他吗?!”

这话把史安噎得直瞪眼。

从前在没有受到敌人威胁的时候,焦别跟史安关系还是过得去的,大家都是玄天教的人,不分彼此。但是敌人一来,你的人和我的人就区分得很明白了。焦别可不想派自己的兵力去干那种蠢事,更不想因此折损自己的人手。

史安见他不肯,忍了忍气,道:“焦将军,不用全部捣毁。你派兵去毁掉几处,多杀几个人,让他们心生忌惮,不敢再肆意说书唱戏就好。”

焦别只觉可笑,愈发不耐烦:“毁掉几处有什么用?他们明摆着就是要打垮玄天教。除非把他们全部杀光,否则你觉得他们会停手?”

史安已经耐着性子和他说话了,没想到焦别只再三找借口推脱,连这点事情也不肯做。他脸上挂不住,甩袖讥讽道:“焦祭酒,你别忘了,你现在是玄天教的治头大祭酒。倘若张师君的威望受损,信徒减少,你每年得到的供奉可也会变少的!更何况,若真让谢无疾和朱瑙这样嚣张下去,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这话戳到了焦别的痛处,他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姿势掩盖自己难以克制的嫌恶的痛恨之色。

他痛恨的不是谢无疾,也不是朱瑙,正是史安和玄天教。

当初他之所以会背叛谢无疾,加入玄天教,当上这劳什子治头大祭酒,完全是因为他受到了邪教的哄骗。

当时延州被邪教包围,城内也有不少教徒。延州兵们消息闭塞,并不知道朱瑙和谢无疾已经在凉州取得大捷,也不知道谢无疾已经带着援兵北上来驰援延州。那时延州内外人心惶惶,很多人甚至相信谢无疾已经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焦别实在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给延州城陪葬,兼之邪教的人找到了他,以重利相诱,还给了他很多虚假的消息。他受到哄骗,最终没敌过欲望,才做下了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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