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烦恼丝尽除,换取一身轻松。
走了一阵,小沙弥又问道:“师兄,我们要去哪里呢?”他已走了这么远了,才想起要问这个问题。
张玄往他的光脑袋上拍了一下,唬他道:“你管什么?只顾跟着我走,还怕饿死你了不成?”
小沙弥连连摇头,不敢问了,稀里糊涂地跟上张玄的脚步。
张玄却回头往汾阳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已经走得远了,城池自然是看不见的,城里发生的事他也并不知晓,但他估摸着好不了几日了。
这一回是他惨败在了朱瑙和谢无疾的手下,把家底赔了个干净。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山高水远,且慢慢走着看吧。
他磨了磨牙,冷笑几声,回过头,潇潇洒洒继续赶路。
两个落魄僧人,背着斜日,依着古道,一路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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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阳。
朱瑙正在殿内看着手下整理从玄天教缴获的文书账目,谢无疾走了进来。
朱瑙问道:“找到张玄了么?”
谢无疾摇头:“寺里的僧人还在审着,眼下看来,张玄大约是昨晚就偷偷出城去了。带走了几人尚不清楚。”
寺里有些僧人看到延州军来时就逃走了,因此哪些是跟着张玄走的,哪些还躲在城里,暂时无法分辨。
谢无疾又道:“我已命人四处去搜捕了。”
朱瑙颔首。不过他们不知张玄往哪个方向去的,想要搜捕恐怕没那么容易。只能先往玄天教势力最强盛的那几州去寻。
没抓到张玄,固然有些可惜,不过如今得此大胜,也算是给玄天教画了一道催命符。
张玄跑了,可玄天教的重要骨干却大都被俘。玄天教这两年积累的财富花去了大半,余下的也被他们收缴充公。
更重要的是,等这消息一传出去,所谓的“玄天太清皇帝张师君”必将颜面大损。这劳什子神仙,一点真本事没有,连战连败,谁还肯拜他?不怕厄运上身么?便他去了哪处分坛,必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朱瑙并不为张玄的走脱而犯愁。他忽然换了个话题:“黑马军走几时了?往哪个方向去的?”
谢无疾微微一怔,道:“从早上到现在,也有三五个时辰了。想是回幽州去了罢。”
朱瑙点点头,与手下吩咐了几句,手下去照他说的出去筹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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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走马道上,黑马军正缓缓朝北方进行。
几个月前,他们也从这条道上来。那时的他们满含着即将大赚一笔的信心,正可谓意气奋发,气势如虹。可如今,一场大败使他们折损了四分之一的人手,另有伤员无数,他们已颓如丧家之犬。
更惨的是,由于他们被延州军奇袭,撤退得非常匆忙,军营里的辎重都来不及运出来。他们辛辛苦苦来到太原,为玄天教守了这么久的阵地,最后竟然一无所获!
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过如此了。
魏變骑着马走在队伍里,一路沉默。他身边随行的众军官们也全都垂眉丧眼,气氛压抑异常。
行至一处林子,魏變下令让大军暂且停下,士卒们采果取水,各自休息。
林子里,魏變与众人坐在一处,谁都不说话。这几天来他们大都如此,全都小心翼翼,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又似是说什么都怕说错了话。
魏變越瞧众人心里越难受,于是他索性借口解手,撇下众人,独自往林子深处走去。
等人群渐渐远了,魏變独自一人,非但没觉得清净,反倒愈发孤独凄楚。
如今这一败,他信义受损还在其次。玄天教的这笔买卖是他做主接下的,中间曾有抽身的机会,也是他自愿舍弃了。落得如此地步,只怕军中上下都要见怪于他,即便面上不说,心中又怎能不怨他?
怕只怕,他已失了人心,日后难再服众了……
魏變越想越揪心,一时间,竟如同苍老憔悴了十岁。
而他身后的树林中,众军官一见他走开,竟不再彼此沉默,而是赶紧聚拢到一处,交头接耳地商量起事来。
……
两三盏茶后,魏變回到营地,指挥大军继续行路。
士卒们也休息够了,排好阵列,准备上路。
这时候,数名军官对了个眼神,颇有默契地朝着魏變围了过去。
魏變正要上马,隐约察觉到背后气势汹汹,他猛地回头,只见众军官已到了他跟前。
他大惊道:“你们……”
他还没说完,有人率先高喊了一声:“哥哥!”
这似是一声暗号,众军官纷纷朝着魏變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魏變愕然。
众人道:“哥哥!我等治兵不严,延误了战机,致使前日大败。战败之罪,皆在我等!请哥哥责罚!”
“请哥哥责罚!”
人群之中尤以林深最为懊恼。他往自己嘴上狠狠扇了几巴掌,却又不敢多言,也只与众人一道跪着。
前日的那场大败,是因为黑马军从上到下早已被延州军麻痹,工事偷工减料,列阵拖延时间,延州军却迅猛如雷,瞬息之间抢占了战机,使他们在再翻身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