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圩默然。
他能明白陶北的顾虑,只是明白归明白,齿冷终归是不可避免的……
两人聊了一阵,险些忘了时间。秦厚往外一看,忽然发现天色几乎已全暗了。他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又一次站起身来:“天都黑了,袁肖怎么还没来?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吴圩也感觉不对,忙道:“我再派人去催请一次……”
话音刚落,官府外忽然传来了打斗和惨叫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讶的表情。难道袁肖来了?
他们在官府外布置了一些埋伏,但主要是用来防止袁肖带的人手太多,发现不对后从官府逃脱的。按照计划,那些人只是后手,不该提前动手啊!
秦厚连忙向外冲去,吴圩也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冲到官府大道上,只见官府外面已经被大军团团围了起来。秦厚手下的人马正在战斗,可是他们人太少了,如何打得过包围了官府的大队人马?眨眼的功夫,一个又一个人倒了下去……
“袁……袁指挥使?!”吴圩失声惊呼。
黑夜中,举着火把站在官府门口,满脸肃杀的人不是袁肖又是谁?
秦厚本不认得袁肖,听到吴圩这个称呼,顿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猛地转向吴圩,怒火滔天:“你!你竟敢走漏消息?!你们是想联手造反!!”
吴圩吓得脸色惨白,差点咬了舌头:“不不、我没有!这怎么会……”
秦厚岂肯信他解释?如果不是吴圩派人通风报信,他怎么可能被袁肖反将一军!他盛怒之下拔出佩刀,朝吴圩狠狠砍了过去!
吴圩慌忙后退,可他一届文官,岂比得上秦厚这武将动作快?就在秦厚的大刀快要砍中他脑袋的时候,忽听“噗”的一声,那柄大刀在空中停住了。
秦厚低下头,看到一支长箭贯穿了他胸口。他想要挣扎,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肢体瞬间变得麻木而不可控。大刀从他手中脱落坠地,他的眼神愤怒而不甘,然而最终,他还是轰然倒下了……
吴圩瘫软在地,身上的官袍已被冷汗浸透。
身旁传来脚步声,吴圩回头一看,是袁肖走了进来。吴圩也不知消息究竟是怎么传进袁肖耳中的,但他自知他今日与秦厚设局陷害袁肖,却被袁肖破局,他必定难逃一死。秦厚先死,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他不由满心绝望。
然而袁肖并没有对吴圩动手。他只是上前检查了一下秦厚的尸体,确定秦厚已死,顿时冷笑起来。等冷笑过后,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他杀了秦厚和从邺都来的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今他只能去投靠蜀军了。
——没有回头路也罢!他只恨今日射杀的不是陶北,不够出了他心头的那口恶气!
良久,袁肖站了起来,转向一旁的吴圩。
“吴公。”
吴圩浑身一哆嗦,瑟瑟发抖地回应:“袁袁、袁指挥使……”
袁肖冷声道:“陶北此贼暴虐无常,狗肺狼心!他三番四次残害忠良,伤化虐民,已为天下人所不齿!如今我欲投靠明主,讨伐陶贼!”话锋一转,语气放缓,“不知吴公有何打算?”
吴圩不由怔住。他久经官场,立刻明白了袁肖是在邀请,或应该说胁迫他一起投靠蜀人。
须知袁肖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又是降将,自知去了蜀人那里必定孤立无援,不受重视。因此他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和地位,不止要带着手下的兵马前去投靠,更要带上郑州府一起投诚。
其实他大可杀了吴圩,挟持其他官员。但是他知道吴圩今日给他设局也是被逼无奈,再加上先前蒲州被困时,为了营救上官贤吴圩也尽了心力,所以他给吴圩一次选择活路的机会。
等他摆平了郑州府,河南一带还有诸多上官贤的旧部,相信陶北也会一一翦除。无论是出于同袍情谊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都打算煽动劝服那些势力一起加入蜀府,给那狼心狗肺的陶北来一招釜底抽薪!。
而吴圩又做何感想呢?他自知如果他胆敢拒绝,袁肖绝不会放过他。而且即便他能从袁肖手里苟存性命,可秦厚死在了他的地界上,陶北又能饶过他吗?他也别无选择了……
片刻后,吴圩哭丧着脸,却又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袁、袁兄所言甚是。陶大将……陶、陶贼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我愿与袁兄共投明主……”
晚风萧萧,吹动满街的枝梢,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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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州城内,
谢无疾已遴选完河中军的新军,他留下了部分精锐,将余下的一万多士卒发回原籍。军中各级官员人选也由他和朱瑙及其他官员们共同商议后拟定完毕,往下便要开始训练新军了。
忙完了手上要事,谢无疾偷得一日的空闲。然而他本就是个闲不下的人,再则即使他得了闲暇,朱瑙却落不得闲,他要这闲来也无用。因此他招来了午聪等几名军官,在屋内共同研看沙盘。
谢无疾每到一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仔细调查周遭地形,然后制作精良的沙盘,以便在沙盘上推演军事。
眼下闲来无事,他已与几名军官讨论了十几种如果主动出兵,该如何攻克河南的计划;又讨论了七八种如果陶北派兵从河南进攻,会从哪些地方攻来的可能。
几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众人噤声,谢无疾道:“何事?”
屋外的亲兵道:“将军,陛下来了。”
谢无疾与几名军官微微一怔,军官们忙退到一旁,谢无疾快步上前打开了房门。
朱瑙果然就站在院子里。眼下正是春日,院子里琼花灿烂,阳光和煦,谢无疾有一瞬间被那熟悉的笑容迷了眼,少焉才开口道:“你今日不是正忙?怎忽然果然?”
朱瑙道:“听了件好消息,立刻想来告诉你。”
他们自然不会站在院子里说话,谢无疾侧身让开一条路,两人走进屋内,屋中的军官们见了朱瑙纷纷行礼。
朱瑙摆手让众人起身,看见了摆在屋中央的沙盘。
谢无疾道:“什么好消息?”
沙盘上查了许多支用树枝和写了字的布片做成的小军旗,用来代表各路兵马。朱瑙走上前去,拔掉了一面写着“郑州”的军旗。
屋内众人愣怔片刻,谢无疾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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