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院试结束后,崔家的饭桌上便多了个新鲜话题。
放榜的前一日,晚膳时分,崔老爷憋着一肚子气回到家中。
“那白义山也不嫌丢人,偷偷封了五千两银子送去府衙,便是头猪都能考中。”
崔一石愤愤地斟了口酒,嫌恶道:“他居然还好意思到处宣扬,简直是厚颜无耻!幸亏当年没把亲事坐定,若让十六娘嫁给他家那个草包儿子……”
“咳。”
刘夫人替他夹了一筷子菜,掩唇提醒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
崔织晚原本正埋头苦吃,乍一听到爹爹提起自己和白耀轩,差点把饭喷出来。
啧啧啧,五千两银子啊……白老爷还真是舍得。不过,猪都能考中,白耀轩倒真不一定能考中。
她听梁追说起过这次主考的程学政,出乎意料的,这人和她想象中的冯党官员不大一样。原以为是个势利小人,没想到风评极佳。
虽不敢赞他两袖清风,但刚正不阿,治学严谨却是传言已久的。
将银子送去府衙,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到程学政的手中。若其他官员中饱私囊,程学政不为所动,那白老爷恐怕哭都没地哭去,心思费尽,全打了水漂。
“庭括如今太小,咱们家的书院又是为了救济贫苦百姓,出不了什么人才。唉,难道我崔家世代子孙就真的与科考无缘吗?”
崔一石回回想起这事就心痛不已,他望着默不作声的女儿,突然开口问道:“十六娘,你之前提起的那位公子,此番院试如何?有无把握?”
“啊?”
崔织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梁追,赶忙摇头道:“他……应该……机会不大吧……”
爹爹对科举仕途的执念还真是始终如一。崔织晚暗暗叹了口气,殊不知执念越深,离危险就越近。
不过,明日就要放榜了,也不知梁追究竟会考得如何。
崔织晚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起来后便听明夏说,今日外头热闹得很,府衙门口围了一堆人,都是去看出案放榜的。
有人甚至从昨晚开始便守在那,只为得个近些的好位子。
崔织晚有点惊讶,她以为不过是个院试,又不是秋闱春闱,何至于此。周嬷嬷却笑了:“姑娘平日练个字都叁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哪里明白天下读书人的心。”
怎么什么事都能拿来打趣她……崔织晚闷闷的,心想梁追才不会那样无聊的凑热闹,反正早看晚看都一样,榜上面的名字又飞不走。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止不住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不出片刻功夫,一旁的阿酥都快被她转晕了,只好拉着她坐下安慰道:“老爷一大早就派邓勇去打探消息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姑娘且安心罢。”
崔织晚勉强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水平息心情。
阿酥这回倒没说错,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邓勇就骑着马赶了回来。
他骑得飞快,直冲到府门口后赶紧下马,把缰绳扔给门前的小厮,激动得浑身颤抖,慌慌张张往后院去。
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进后宅,按规矩要先等丫鬟们通禀。不过崔织晚早有吩咐,二门处守着的老嬷嬷很快便给他放了行。
隔着屏风,邓勇跪下请安,崔织晚听到动静连忙放下茶杯,直接起身绕过了屏风,紧紧盯着他:“……中了吗?”
然而邓勇还没有缓过气来,抖着唇,不停比划,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崔织晚都快被他急死了,催促阿酥给他倒茶,追问道:“中还是没中就一个字的事,你倒是快说啊!”
邓勇满头大汗,又闷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吐出一字:“没……”
霎时,崔织晚的心都凉了。
“白小少爷没中!”邓勇总算说了句完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