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立刻大吃一惊。
从未见过如此相像的两张脸,彷彿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张添了英气和稜角,给了男人,另一张则添了娇柔和嫵媚,给了女孩儿。
他虽然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可现下还是被衝击得忍不住后退几步,胸中如同火烧、又似寒冰生烟,冷到了骨头里,痛的亟欲窒息。
“哥哥,我是念念,爹爹他很想你,你跟我回南楚去吧,好不好?”
宇文念波水斑斕的双眸盛满期盼,软声开口。
“睿儿,到娘这里来!”蒞阳长公主早回过神来,再次含泪的眼眸毫不掩饰地喷发犀利的怨意,宛若箭矢直冲宇文氏二人射去。
“母亲…”
“长公主殿下,”宇文暄当先一步走入厅堂内,躬身行了一礼道,“这位是小王的堂妹,嫻玳郡主宇文念,乃是我叔父晟王宇文霖之女,二十多年前,叔父在贵国为质子时,多蒙长公主照看,当年听闻长公主有身孕在身,叔父原本是拚死不愿离开,无奈,扛不住先皇太后的威权,这些年来,叔父时时刻刻未能忘记长公主,未能忘记他与您的这个孩子,”又转头对宇文念道,“念念,你是晚辈,快去给长公主叩头请安。”
“念念给长公主请安,”她跪拜长揖,道,“叩谢长公主当年照顾父王,长公主殿下,您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能不能把哥哥还给我,让我带他回南楚去?”
“母亲……,”萧景睿这时已经镇静下来,望着首座上母亲泪流满面的哀容,心中酸疼,赶忙上前扶住,“您没事吧?”
“萧景睿乃是南楚晟王宇文霖之子,”宇文暄又道,“虽然萧公子看起来好像已经知情,可是其他人并不晓得,长公主殿下,您真的打算将这个真相一直隐瞒下去吗?”
蒞阳长公主一字一句未说,萧景睿也只顾柔声安慰母亲,一时之间,厅堂中唯二的南楚皇族竟被硬生生冷落,气氛凝寂,眾人相对无言。
梅长苏和东方凌歌一直站在最外头,此时此间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向宫羽以目光悄悄示意。
她得了指示,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举动无疑于在紧绷的弦上割了一刀,眾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望来,尤以言豫津最甚,
“宫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原来他并没有从萧景睿那里听见宫羽的身世。
“原来,我们全家当年的杀身之祸,居然是这么来的。”
“你说什么……?”
“谢侯爷,”宫羽猛地回头,眼色如刀,刀刀逼人,“我原本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我父亲,今天我知道了,原来是因为先父办事不力,受命去杀死令夫人的私生子,没想到,只杀了卓家的孩子,他这是没有完成您的委託呀!”
“你说什么!”卓夫人惊怒喝道,一旁的丈夫卓鼎风面容如土、不可置信。
谢玉立刻脸色一变,飞身而上,夺手拔出卓夫人紧握的长剑便朝宫羽当喉削去,她身子驀地一侧,向后下压,如风箏、又彷彿鬼魂一般轻飘飘落在阶下。
夏冬忍不住讚道,“好身手!”
院外二人一来一往、一攻一防,谢玉剑招所及之处皆紧逼宫羽命门,已然下了死手,卓夫人方才从惶然中回过神来,竟直接插入战局,横伸右手握住了他的腕部,左手一转抢过兵器。
“让她把话说完!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孩子!”
“夫人!你先冷静一下,”卓鼎风忙赶下台阶,道,“谢兄,你让她把话说完,她若是胡言乱语,我就饶不了她!”
“当时死去的那个婴儿,浑身遍无伤痕,只有眉心一点红,我说得没错吧,”宫羽续道,话锋凌厉,“卓庄主若是想要知道更多细节,不如问问长公主殿下吧,当年殿下明知丈夫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却不能当面质问他,箇中苦楚甚是煎熬,幸好,有一位知道内情的嬤嬤陪在她身边。”
“真是一派胡言!来人!飞鹰队围住,速调强弩手来援!将此妖女就地诛杀!”
“父亲!”
“谢兄!你要干什么!”
“妖女惑眾,按律当斩!卓兄,你要是护着她,我不得不公事公办。”
“谢侯爷这是心里慌张了么?”东方凌歌一步一步走下阶来,温和道,“按照人的本性,越是行事偏激、越是要掩盖,就表示他还真的有做过这么一件丑事,如果你没做过,何必如此兴师动眾,更要杀人灭口?”
“蒙……”
“我叫东方凌歌,可惜你猪油蒙了心、又秽物蒙了眼,自白的感觉真是糟糕对吧?没关係,我很知道的,实在是可怜你了,丢了脑袋不说,这下子连双眼都看不见了,唉……好好一张脸啊……,为什么非得五识俱丧才肯认输?”
“放肆!”
她惊讶道,“我放肆?!那可是大罪过,蒙大统领、夏大人,你们能不能别偷偷打小报告告我的状,这样我会很烦恼的……”
陵王宇文暄终于“噗”一声,很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夏冬轻轻地咳了咳,瞥了一眼抖得正厉害的蒙挚,道,“谢侯爷是当我和蒙大统领都不在吗?”
“夏大人,你要为谢侯爷着想,”梅长苏忽然出声,“他当然知道在二位大人面前杀人不明智,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为什么?”
“杀人灭口唄,”东方凌歌凉凉地说,“既然今夜谢卓两家翻脸翻定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呀?哎,不用谢,我只是实话实说,那边那个谢谁也不用这么看我,我会害羞的,咱们还有好大一笔帐要算呢,不用着急,安安心,要不要我赏你喝杯茶?”
紧跟着宇文暄的脚步,蒙挚一个没憋好总算喷了出来。
“谢侯爷,”卓鼎风胸中疼痛,怒道,“今日你是要杀这个女子,还是杀我呀!”
“本朝祖制,涉妖者,立即诛杀,此妖女在我府中,以琴乐惑人,引人迷乱!卓兄,这是我的侯府,我有灭巫之责!”
“呀呀!我灭巫你个大爷的灭巫你不要乱说脏话,宫羽姑娘弹琴很好听的,要不我来弹?那才是真正要灭巫的好吗你到底有没有搞懂是非黑白善恶对错圣邪真假呀谢侯爷?”
她朝卓鼎风走了过去,一手抵上他的后心,无名诀在丹田运转一个周天后,转化为丝丝阴凉之气输入,稍稍缓解了他火烧般的愤怒仇恨,她一秒鐘时间都不给什么人发话,继续道,
“谢大大……喔不,谢侯爷,趁这个时间我们来算个帐吧,你贵人多不忘事,还记得前些日子干了些什么好事吧?你也真是的,要杀人灭口也不用这么赶,快把你随便往属下身上拔的剑插回去,谢谢。”
“东方,你能不能快一点儿,我还要问!”梅长苏没好气地道。
“喔喔喔,好的好的,”她放下手,站到了场中央,“各位,麻烦你们抬头看一下天上唷!”
眾人闻言仰视,只见三个黑衣人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对面屋顶上,往下拋了五个酒坛,这几个人内力了得、施劲精纯,五酒坛丢在地上竟然没有砸破,其中一人又往衣兜里掏,掏出一只成人双掌大的囊袋,手一扬,稳稳地传到东方手上。
“谢谢嘍!去吃饭吧!辛苦你们了!”
三人对她行了一礼,如烟飘飞而去,她继续道,“眾位,请看袋子里是什么?”说罢,从中倒出一隻肥肥白白的小老鼠来。
“这……老鼠?”
“然后我再这样……,”又伸手往其中一个坛里抹了一把,递到老鼠口前,任凭它嗅闻一番、啃来咬去,随后皮肤被牙刺破一个小洞,一滴血珠冒了出头,那老鼠立刻舔了去,
“再这样……,”她将衣袖中一纸袋拿出来,摸了几颗石头放在地上,困住老鼠,道,“啊那个,夏大人帮我捡一下你脚边的树枝。”
夏冬递给她,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在证明一个东西,夏大人看,”她开始用树枝玩起老鼠来,这里戳一下那里挠一会儿,那老鼠被她逗得极烦,忽然发狂乱奔,“大家都来看这老鼠,哎我说你不要偷袭啊谢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