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谁叫我会通灵呢,现在,这位……'苏先生的手下',你打算怎么办呢?我劝你最好就停在这里,不要继续下去了。”
男人敛下双眉,嘴唇一抿,突地拔剑出招。
“不自量力,也不想想要对付的是什么人,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闪躲刺过来的剑尖,足下一点忽快了半拍,绕过对方身前,劈手狠狠地砍在对方喉结上。
男人随即神色痛苦的捂着脖子,竟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好啦,戚猛和这位……姑娘,快点上路吧!”
“幸亏东方姑娘来得即时,要不然,我们都得被他骗了!”
东方凌歌微微一笑,道,“那还得感谢苏先生呢,可是他派我出来的,事不宜迟,快走。”
戚猛点了点头,同小新再度上马,朝卫陵急驰而去。
哎……要是梁帝没去卫陵给太皇太后守灵,哪里需要担心这一齣,她望着眼前扬起的沙尘吐了口气,翻身跨上一旁地下倒霉鬼的马匹,返道回京。
………………
同一时间,卫錚已被悬镜司夏秋一眾押回金陵城,由于梅长苏坐镇大局,并未发生城门口劫囚一事。
现下,他差不多已将这件事情全盘推理而出,这才明白半夜时分东方凌歌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样的意思,也才明白她为什么要追去卫陵。
'先有离间,才能诱导景琰出手,任凭卫錚入城不要管,夏江不会动他的。'
确实如此,静姨在宫里受了委屈后,靖王府必有人和芷萝宫的宫女到卫陵去告诉皇上,若是在这期间有什么人从中跳出来阻挠,只要冒着江左盟的名义,就能立刻在他和景琰之间重重砍出一道伤口来,再加上他为了顾全大局,又不能第一时间冒然出手相救于卫錚,必定让景琰更加不满,即便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什么手段铺陈,也都再没有机会说出口,接着,景琰那头倔牛,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去将卫錚给救出来。
想通了之后,梅长苏不禁暗叹了声“好险”,随即拉响密道的铃鐺,让席謖之和他一起去找列战英,另外,还得写一封提醒信函派人送出城才行。
芷萝宫中。
“娘娘,靖王殿下也快回来了吧?”
“是啊,最迟明天也该回来了。”
“娘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等靖王殿下回来,可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可是皇上赶回来了呀!还是我帮你赶得人呢!小新姑娘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很伤心的!”
外头忽然一阵尖叫声,又听得道,“哎小心啊,抱歉抱歉,突然从背后出声音是挺吓人的,你没事吧?”
“娘娘!有……有人!”
东方凌歌噠噠噠地跑进了屋,站定了身子,稳稳当当行了一个晚辈礼。
“参见静妃娘娘。”
静妃定定地注视着她,半晌,终于认出这是谁来。
“你是……景琰说过的那个东方姑娘?苏先生身边武功高强的侍卫大夫?”
啥??
她茫了几秒,忍不住吐槽“侍卫大夫”是个什么鬼。
“是啊是啊,静妃娘娘好眼力,竟然就先看出来了。”
“怎么会认不出来?”静妃微微一笑道,“武功高强、医术精湛、女中豪杰、不拘俗礼、随心所欲、豪放不羈、风流瀟洒、言词犀利、作风大胆、率性而为,如此特殊,当然认得出来。”
“……啊?”她原地呆滞,“这是好形容还是不好形容?静妃娘娘,我怎么觉得这是某人故意要编排我?”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景琰心里还是很钦佩你的。”
“钦佩我?切,得了吧,静姨我跟你说,这人五次见面有三次要叫我吃药治病,我问他什么病,他说神经病,”东方凌歌胡言乱语道,成功看见小新诡异的表情,“还有啊还有啊,静姨我想跟你聊天好久了一直。”
静妃抿了抿唇角,退下小新,“凌歌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静姨英明,”她嘻嘻笑道,“但在说话前,您肯定有问题迫不及待要问我了,我这事儿不急,您先说吧。”
静妃愣了愣,抬头看向她,道,“……你是说?”
“就是您看的那个,他后来跟我们说,要是您借走了,就一定会发现的。”
东方凌歌慢慢地道,眼看面前人的双手开始不自觉发抖,又更缓慢说,
“他活着,回来了。”
一滴斗大的泪珠猝不及防落了下来,滴染在素色锦面的衣袖上,“小殊……,他真的是小殊……”
“可惜时间短,来不及跟您陈述细节,以后还有机会的,静姨,他还活着,人平安、命健康,不用过于担心,这件事他有绝对的把握,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静待时机成熟。”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用袖角揩了揩眼泪,道,“路途凶险,我难免担心想劝他收手,但却明白不能这么做,也知他不会胡来,这个孩子,我了解他。”
“静姨且宽心,眼下还有一件事要请您帮忙。”
她定了定神,道,“什么忙?”
东方凌歌俯身过去,悄悄地耳语了一遍。
………………
皇宫偏殿之中,靖王萧景琰递出了賑灾的折报,这一次和户部尚书沉追联手,灾情不仅平稳安置,也无暴民、贪恩、凶斗等情形出现,深深地在百姓们心里建立起一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良好形象。
他暗暗地用馀光扫过一旁的誉王和夏江,又和梁帝旁侧知情的蒙挚对视一眼,要不是进京两日前琅琊阁的藺少阁主策马带信来通知,只怕自己早已落入圈套。
誉王忽道,“父皇,这景琰回来是件喜事,怎么父皇神色郁郁?是不是正在谈论烦难之事?儿臣可否替父皇分忧呢?”
“就要过年了,能有什么烦难之事。”
“是啊,”夏江插言道,“眼见年节吉日,能有什么烦的,像抓到旧案逆犯这样的事,可真是过年的好彩头啊。”
“逆犯?近来有出什么逆案吗?我怎么不知道?”他明知故问道。
“殿下当然知道,只不过不是近来的案子,是十三年前的。”
萧景琰默默攒紧了拳头。
“十三年前?!”誉王惊讶道,“夏首尊是指……”
“十三年前哪里还有其它逆案,自然是赤焰的案子了,赤焰军叛国通敌罪名早定,只是当年聚歼他们于梅岭时,天降大雪又起了风暴,陛下明旨捕拿的主犯将领中,也有那么几个找不到尸首的,不知是侥倖逃脱还是尸骨湮没,为此悬镜司多年来未敢懈怠,好在陛下圣德庇佑、天网难逃,竟在事隔十三年后,拿到了一名逆犯。”
“到底是谁呀?”
“原赤羽营副将,卫錚。”
“哎呀!这果然是好事啊!”誉王偷偷覷了脸色铁青的萧景琰一眼,朝梁帝恭贺道,“儿臣要恭喜父皇了,潜逃了十几年的逆犯都能够落网,正可彰我朝廷圣威,这个卫錚一定要处以重刑,以震慑天下不臣之心!”
“誉王殿下果然反应敏捷,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夏江又道,“对于心怀二心的狂悖逆贼,一应教化皆是无用,需用重典惩治,方可令天下有畏惧之心,卫錚逃逆十多年,说明他没有半点悔过之意,臣以为,腰斩示眾比较合适。”
蒙挚眉头一沉,立即转身稟告道,“陛下,臣以为,如今正是年节,又是国丧期,实在不宜施此酷刑。”
“蒙大统领此言差矣,谋逆是不赦之罪与国丧何干?严苛以待逆贼;仁柔以待忠良,顺之则兴国;逆之则亡国,此方为不悖之道!靖王殿下,”
“我说得对吗?”
萧景琰转过身去,双眸黑沉,并不说话,宝座上,梁帝的面色逐渐凝了下来,眼里充满着试探之意。
说到底,他如今虽然爱重这个第七子,但赤焰一案就是横在两人中间的一根抬也抬不动、挪也挪不走、轻轻碰一下便会引发山崩地裂海啸天颓的敏感樑木,随时可以将这份爱重给辗得化为齏粉。
“夏首尊,你这一连串的追问是什么意思?”蒙挚又插言道,“逆犯如何处置陛下自有裁断,靖王殿下如何会有异议?”
梁帝闻言抬了抬头,目色森森,“景琰。”
“儿臣有异议。”
“你……有何异议?”
他直直地跪下道,“请父皇恕罪,儿臣不敢妄言。”
“说。”
“儿臣以为,夏首尊的提议不合情理,正如蒙大统领所言,如今正值国丧期,若是大动重典,虽是处死逆犯,却仍然阴气过重,恐伤大梁之德,何况年节将至,应是以喜庆为主,不宜见血,更不用说腰斩是如此血腥的刑罚,”他定定直视梁帝,道,“反正逆犯已经抓获,还是放在悬镜司的地牢里,多放一些时间也不会跑走,派人严加看管便是了,儿臣倒觉得蒙大统领说得不错,或许等年节过了再请父皇处置吧。”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个人是卫錚啊!萧景琰竟然说……同意处死卫錚!?
誉王暗暗皱了皱眉头,他这个七弟能讲出这么一番滴水不漏的话来,难道……早就有人提醒暗示过他了?
“景琰…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梁帝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一向脾气倔、一根筋的七皇子了。
“父皇,儿臣的确是这么想的。”
一时之间,大殿上一片静默,完全没有人晓得应该说些什么,蒙挚看着还跪得好好的萧景琰,儘管面上不显,可心里已经快急死了。
“陛下,午膳时辰快到了,”高湛忽道,“静妃娘娘常说,饭前宜静气,不然就伤身了,况且,您今儿早上是答应了娘娘的。”
梁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去吧,都退下吧,景琰,你该去拜见你的母妃了。”
“儿臣遵旨。”
誉王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夏江以轻咳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