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拜托你了,我总不能去问郁溯吧。”林锐说,“是这样的,前几天盛导不是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吗?他给一些不重要的人留的名片,上面都是我的电话,后来有很多人打来,有想找他拍广告的,有想让他提携想做演员的亲戚的,五花八门,大部分我都过滤了,但是有一个人抵赖的消息应不应该给盛导。”
“哦,那你说说看,我应该认识。”
“是个女的,叫樊帆。”
田镜笑了:“这个我还真认识。”
林锐松了一口气:“那这个樊帆重要吗?以前跟盛导关系好吗?她给我发了个加密码的文件,说让我转给盛导,往我这里过的东西我都得检查一遍,我担心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知道的,圈子里女演员巴结导演,盛导收到过女星的视频什么的,那次我差点就丢饭碗了。”
“不会,樊帆不会发那种东西。”田镜连忙说,“但她跟盛兆……盛导的关系,也不算要好。”
田镜想起同学会结束那天,樊帆被他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她那种鬼马性格,过后给盛兆良发个整蛊视频倒是有可能。
田镜预感不会是什么能让盛兆良笑得出来的东西,自己也有些好奇,就问林锐要了文件,两个人打算试试破译密码,田镜试了两个樊帆喜欢的明星的名字,就试出来了,密码是小田切让。
到这一步林锐相信樊帆不会是发色|诱视频的人了。
不过那的确是个视频,打开以后发现是用手机拍的,而且是像素比较低的手机。
“他来了他来了,快点,点着了吗?”
视屏里传来声音,拿着手机的人也调整了镜头,让画面更清楚了些。田镜皱起眉毛,他刚刚觉得眼熟,现在已经能确认,里面的人穿的是自己高中时候的校服,再加上像素问题,这个视频很有可能是自己高中时候拍的。
“喂,想不想看飞猪上天?”
“哈哈哈,有你的啊!”
“谁叫他嘴巴贱,长得难看就算了,还传郁溯的谣言。”
“郁溯人太好了,这种人还包庇。”
“所以哥们帮他一把。”
镜头里有一男一女,举着手机的男生也不时加入到嘲讽中,焦距拉近,能看到一个穿着臃肿校服,身材肥胖的男生,低着头朝这处墙角走来。
田镜的心脏停跳了。
男生还没有走近,这边的三人就将一个铁皮桶朝他滚了过去,他注意到铁皮桶的时候似乎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反应,那只半人高的桶突然就伴随一声巨响,炸了起来,瞬间铁片四溅,桶也飞到半空,再落下来的时候又忘他身上砸了一下。
男生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始作俑者慌张地议论了几句,关掉了摄像头。
然而田镜知道后续,男生眼睛被铁片伤到,养了半年,因此缺席了高考,被迫留级。
当年,他以为那是个意外。
“我的天,这是什么?校园霸陵?”林锐惊呼,又摁播放想再看一遍,田镜拦住了他。
“这个不能给盛兆良看,”他吞吐地说,如鲠在喉,“这是,这恐怕是不好的东西,而且看上去是很久以前的视频了。”
林锐还想说什么,结果田镜一把就将笔记本抢过去了,死死抱着,林锐看了看田镜的体格,没敢动。
某些时候田镜这一身脂肪还是挺能唬人的。
“我会去问问樊帆情况,总,总之你不用跟盛兆良说这件事了。”
“行……”
田镜眼疾手快地删掉了邮件,把笔记本还给林锐,林锐一个一米八个头的男青年,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还有点儿惴惴。
田镜也心绪难平,站起来说:“我要去买夜宵你要我给你带吗?”
林锐一脸“什么情况”的表情,连连摇头。
田镜夺门而逃。
要去吃夜宵是真的,就像那年他被炸伤,捏着心仪大学的艺考合格证却不能参加高考的时候,在病床上吃胖了十几斤,食物可以让他至少平静下来。
田镜埋头冲进电梯,要摁楼层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视线模糊。真丢人,田镜想,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但这恐怕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感受到旁人对自己的恶意,而且是几乎没有缘由的恶意。
因为长得胖也被欺负过,但田镜一直心都挺大的,性格好,周围也有樊帆这种真心待他的朋友,所以他对自己的体型挺积极,但时隔多年,那种笼罩在他整个青春期的自卑和压抑死灰复燃,他好像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穿着臃肿校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小胖子,什么都不知道,那个铁皮桶的真相,还有人心的真相。
田镜努力忍住眼泪,至少没有让它们跑到眼眶外面来,看清电梯面板后发现一层按钮是亮着的。
也就是说,电梯里除了自己还有人。
田镜瞬间窘得不行,一直低着头没敢抬起来。如果是剧组的人就糟了。
这个时候背后传来冷冷的男声:
“怎么,进组第一天就被人欺负哭了?”
田镜浑身都僵硬了,怎么就能那么倒霉,碰上盛兆良了呢。
第七章
田镜调整了一下表情,扭回头去跟盛兆良打了个生硬的招呼:“这么巧啊。”
盛兆良回以一声冷哼。
电梯门打开后田镜直奔酒店对面的小巷,盛兆良本来是半夜修分镜修疲了,下楼来买瓶水,但看着那个圆滚滚的背影,不知不觉就跟了上去。他并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儿在意田镜那双跟兔子似的眼睛。
然而当盛兆良跟着田镜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一间烤串店门口,看田镜一溜烟就消失在一个歪歪扭扭的“串”字灯箱后面,盛兆良差点儿没气笑了,感情这家伙是出来觅食的。
田镜进了烤串店就彻底解放自我了,腰板好像都直了,把不锈钢盘子堆高以后,一转身,发现了正满脸嫌弃地跟水箱里的牛蛙对眼儿的盛兆良。
“啊。”田镜端着盘子,心想不能说好巧了,改口道,“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