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镜,我爱你。”盛兆良无比认真地说出这句话,“你还记得气球吗?”
田镜的眼睫抖了抖,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梦见那场考试。我靠在你腿上,你很温暖,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你,非常安心,但是我感觉你在变轻,变成故事里的那个气球,离我越来越远,我几乎抓不住你。”他说着,握在田镜肩上的手指越来越紧,“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是什么感觉。”
“你曾经觉得抓不住我吗?”
一颗毫无防备的泪珠从田镜的眼眶里滚出来,田镜一颤,推开了盛兆良。
盛兆良看了他一阵,那种让田镜恐惧的洞察又出现在了盛兆良的眼里。
“我想让你知道,你过去感受到的,我现在也在感受,我想起了好多事情,好多我已经意识到了却被忽视的感觉,我记得你问我借的第一本《电艺术》是第124期,记得你坐在我前桌,课间趴到桌上睡觉的样子,发尾会从衣领翘起一撮,记得我们第一次考z大,那天早上是吃了你给我买的梅菜包子,我还记得,”他顿了一下,“我还记得大三那年,你坐在台下,看我演《基督山伯爵》,那双在黑暗中泪光闪烁的眼睛,是我这辈子得到过的最好的喝彩。”
田镜猛地抬起头。
“你以为你隐蔽得很好吗?田镜,每一次你跟在我身后,混进我的教室,从后排看我一整节课,在人群里看我打篮球,和低着头排队入场看我的话剧,我都知道,我一清二楚。”
盛兆良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一丝倨傲,相反,他声音哽咽,好像将愤懑和惋惜都按在胸腔里,他曾经对田镜的不屑里有多少无奈,此时的遗憾里就有多少渴求。
“其实……只要你出现,我也在偷偷看你。”
我希望你现在也能一直看着我。
盛兆良咽下了这句话,他松开田镜的肩膀,想给田镜一点空间,不能逼得太紧。
“我爱你,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爱你,我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想重新得到你的爱。”
田镜垂下脑袋,用手背揩了两把眼睛:“别说了。”
“我会守着你的,你什么时候愿意原谅我,什么时候放我回来。”
“……如果我一直不原谅呢?”
盛兆良好像叹了口气,像是疲惫的吐息,又像是得以喘息的松懈:“我过去尚且能够求你帮忙,是因为我知道我得跟郁溯了断,但是现在,田镜,我们认识十一年了,从朋友到恋人,我用了十一年才知道你不可或缺,你觉得我愿意用多少年来等你原谅?”
田镜没有抬头,但他在等盛兆良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多少年都可以。”
盛兆良用如此深沉的,没有丝毫虚情的声音说,田镜知道,那是真的。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命运或者造化,报应或者孽缘,田镜想起了这些词。他的心像一列慢吞吞的火车,再怎么固执,也在这里停靠了十一年,如果这里不是它的终点,它总要继续前进的,但是现在它突突地重新开动起来,身后的车站却对它说——
也许我不是你的终点,但我刚刚发现,你是我唯一的火车。
我走了的话,会留他孤零零一个人吗?他会尝到我曾经尝过的痛苦吗?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长久陷入这种痛苦的准备了。
可我还是不打算回去。
田镜整理后表情,抬起头,冲盛兆良轻笑了一下:“盛兆良,你也有今天。”
盛兆良看着他的眼睛颤了颤,但没有退缩。
“多少年都没用,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喜欢过你一次,我就觉得够了,足够了,这个世界上什么修补是不留痕迹的呢?就算有,那也不是原来的我了,所以你想找回去的,也不是我了,所以到此为止,如果你继续纠缠,那我只能走,我的电影快要启动了,你要逼我丢下这一切吗?如果你对我还有点儿怜悯心,就放手吧,至少我最后看到了你后悔的样子,我挺高兴的,我没什么遗憾了。”
“田镜……”
“滚出去,下次见到你,我会叫保安的。”
盛兆良捏紧拳头,忍了很久,才说:“好好吃饭,下次见。”说完自己转身换鞋,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田镜,就这一眼,他忍不住了。
田镜毫无防备地看着他转身朝自己走过来,像一束带来灾难的火光,而后自己被炙热地吻住了,田镜感觉到窒息和疼痛,盛兆良不像是在吻他,倒像是要把他杀死在这里。
“求求你。”
他听到盛兆良在他耳边颤抖着说,而此时盛兆良的手指狠狠地抚摸着他的脸和脖子,他担心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掐住他。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田镜。”
“是你不要我的。”
盛兆良把脸埋在他的肩膀里,田镜觉得肩膀很快就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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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夜》最终拿到了满意的投资,剧本又经过了两个月的修改,在立秋那天开机了。
田镜站在一堆演员中间,相貌丝毫不输,负责发宣的摄影师给他摁了好多张照片,等拿去写稿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导演。
这部电影在田镜的坚持下,没有用大牌明星,虽然制作公司明确表示期许很大,请得起有流量也有演技的演员,但田镜还是用了数个新演员,其中一个就是容语,在戏里演一个沉默寡言但决断力十足的刑警,《24夜》勉强算是部双男主的片子,刑警和连环杀人犯的斗智斗狠,但演杀人犯的另一个演员戏份要更吃重一些。
当初给演员试镜的时候,田镜本来有意向让容语演杀人犯,但出了点儿事,就换了。
至于是什么事,现在田镜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田镜连续试了几个演员,内急,好不容易试完一个磕磕巴巴台词都背不下来的,喊了暂停,奔到厕所解决,却被早就试镜结束应该离开的容语堵在厕所里。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容语将田镜壁咚在装着鲜花壁挂的墙壁,挨着田镜的颈侧故意压低声音说:“想向导演私下里讨教讨教。”
田镜面色发红,觉得膀胱越来越胀:“抱歉,我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