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冲着迎春笑起来。
迎春如何看不来这里头含义,却不好说的什么,只得坐着装愣,满眼笑意,满脸娇羞。
探春挨着迎春坐着,眼眸里尽是羡慕钦佩,心里却有一个股道不明嫉妒,没想到柔弱至此二姐姐竟比大姐姐有造化!
众人正在笑得欢快,却不防一直闷闷不乐,头一次被人遗忘很久宝玉不高兴了,几步窜到贾母怀里只是蹭蹭:“老祖宗,紫禁城有什么好呢,大姐姐一去十年不见面,老祖宗每每想起都不快乐,何苦又把二姐姐送进去呢?咱们这样人家,金银珠宝堆山填海,几辈子也花不尽,何苦这般巴结主子呢?”
众人正高兴呢,不防头宝玉哗啦一盆冷水泼下来,众人俱是一愣,欢乐气氛顿时凝住。
贾母面色顿时一变。
凤姐见状,忙着一笑,欲要描补。
贾母这里眯眯眼,倒地疼爱十几年金孙,不忍心责备他,遂哈哈一笑,搂着宝玉摩挲拍哄:“好孩子,祖母知道你个心底良善的好孩子,舍不得姐妹亲情。这是你小儿家家,不怪你不懂,这女儿家就是这个命,娘家再好,她也不能住一辈子不是!”
宝玉撅嘴:“家里不愁吃不愁喝,也不是养不起,姐姐妹妹在家如何高兴都成,何必飞去别人家,叫别人磋磨?”
贾母王氏邢夫人闻言,哭笑不得。凤姐更是哈哈一笑:“哎哟,我的宝兄弟也,你们家女儿不去别人家,别人家女儿定然也不该来咱们家罗?还磋磨?哈哈哈,你小孩家家懂得什么磋磨?你见你二哥哥如何磋磨我了?还是见你珍大哥磋磨你大嫂子呢?”
这话李纨不敢接了,只是抿嘴装傻。
尤氏打了凤姐一下,笑道:“世上竟有你这样嫂子,这样调笑小叔子,你也不害臊呢?”
凤姐痴痴笑:“你又多心,我纵爱逗趣小叔子,也不曾打你们家珍大哥满前过呢,你道多嘴饶舌!往日道错瞧了你,以为你是个贤惠人儿,却原来是醋坛子里泡出来酸老婆呢!”
尤氏又羞又气,把脸一红,咬牙切齿指着凤姐恨道:“我把你这嘴,我是老脸老皮不怕的,你也得瞅瞅你这些小姑子呢,就嚼舌起来。”
凤姐闻言止住笑,把自己嘴巴打了几下:“哎哟,真是该打。”冲着迎春探春一俯身:“我吃亏在不知书,原不识理儿,妹妹们都是知书达理千金小姐,千万谅解一二!”
探春羞红了脸,只不理睬。
迎春前世今生历练,前世比这个露骨多少倍笑话也听过瞧过,她神情自若,故意抬眸瞅着凤姐直是蹙眉:“凤姐姐说的什么?我跟三妹妹说话到没听清楚,不如你再说一遍,叫我听听妨碍不妨碍,那是再看看要不要谅解呢?”
凤姐不妨热热闹闹一拳出去,结果软绵绵把自己陷进棉花里,顿时一愣。
尤氏扑哧一笑,把凤姐粉颊捏一把:“好,我叫凤辣子厉害,这回踢了铁板呢!”
众人哈哈一笑,宝玉被王氏瞪了好几眼,暗地威胁说在胡说就要去叫贾政来,宝玉听见贾政名字就哆嗦几下,再不敢吱声,一双眼睛瞅着迎春,委屈的什么似的:“都是我没用,不能上折子给姐姐撑腰。”
众人又是一阵好笑,心里都道宝玉不识大体,嘴里一个个夸赞宝玉心地好。
这一章算是翻篇不提了。
一时贾母发话:“你史家婶娘,王家舅母都来看你了,你过去见见,亲香亲香。”
迎春便在凤姐探春陪伴下,先见老太太亲眷保龄侯夫人见礼,顺道问一句:“多谢舍娘罚步来瞧,给婶娘请安,家里姐妹们都好!”
保龄侯眼见迎春肌肤赛雪,神情自然,姿态端方,说话声音不急不缓,高低有度,礼仪话语无一点差错,心里又是羞惭又是嫉妒。心里后悔当初不敢那般挤兑迎春,到如今自己女儿成了废人,真是活打嘴了。倒底是做了多年侯夫人,脸皮子够厚,输人不输阵,强笑着起身搀扶迎春,丝帕子按按眼角:“好孩子,你是个有福的,你湘君姐姐可就,唉!”
迎春微笑:“婶娘也别太着急,董太医据说是后宫最好大夫之一,有他照顾,想来表姐必定康复!”
保龄侯夫人还要絮叨,凤姐居中一插,笑道:“婶娘您放心,天底下好大夫都在皇宫里呢,这个太医不好,咱们换一个就是了,且别担忧!”
也不等保龄侯夫人回答,自顾领着迎春往自家伯娘母亲面前去了。
迎春自觉这戏进宫能够顺利通过复选,大约王子腾也出了力了,再者,凤姐是自己娘家嫂子,今后还要靠她给自己撑腰,是故对王家两位太太分外亲热,不等二位太太起身,便摁住了:“我是小辈儿,给长辈行礼理所当然,婶娘何须客气呢。”
两位王太太笑得见眼不见牙,心知自己侄女儿真是能干,把小姑子拿捏得这般纯善。
众人倒不觉得,保龄侯夫人自己也没觉得,贾母一双眼睛啐了火一般,从这小小举动中窥出了迎春似乎不喜欢自己史家亲眷,一时间面色有些发沉。眼中意味不明起来。
迎春虽没瞧见贾母神情,今日行动确是在就决定了,她道是深怕贾母动问呢。
正在迎春圈圈见礼,走到薛姨妈面前之时,外头丫头一声通报:“宝姑娘来了!”
这一声通禀来的突兀。
众人笑颜一体顿住,齐齐看向门口。少时屏风后面转出一人来,但见她粉色衫子,体态丰盈,面如满月,肌肤柔嫩,粉颊含笑,顾盼盈盈。正是四角俱全薛家大姐儿薛宝钗。
薛宝钗身子丰盈,身子雀羚巧的很,步履轻盈,快步上前,拉住迎春玉手,笑得亲切和煦:“怪得老太太常说紫禁城风水好,悄悄,二丫头越发出息的好了。”
这话不好答对,迎春只有抿嘴不语。
众人心照不宣,俱是笑盈盈看着。
王氏一笑伸手:“宝丫头过来,荣禧堂后面小戏台可搭好了?酒宴呢?”
宝钗一笑:“都好了,是我哥哥寻得城里有命三庆班,据说那旦角拌女儿惟妙惟肖呢。酒宴也好了,府里什么都补缺,我哥哥昨日刚巧新得了青藕,我有心留下些。东西不精贵,莲藕生莲花,是个好意境呢。”
回头冲着迎春一福身:“姐姐祝愿二妹妹步步生莲,青云直上!”
迎春含笑福身:“承惠吉言!”
宝玉却是一嗤:“青云直上,哼,谁稀罕呢!”
宝玉一贯对宝钗都是不假辞色,宝钗见惯不怪,反而一笑:“是,咱们都是禄蠹,现在我说个你喜欢的,据说柳儿郎今日有戏份,你瞧是不瞧?”
宝玉顿时眼眸晶亮起来:“真的呢,他不是出门游历去了,几曾回来呢?”
宝钗一嗔:“这我哪儿知道,却是方才听老大总管家里娘子说的,是他家哥儿赖尚荣约的他!”
宝玉急匆匆出去了:“这可是真的了,我瞧瞧去。”
宝玉这个反叛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