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辰,容贵妃原本期望着自己的大皇子能够拔得头筹,谁曾想嫡公主的一个玉佩夺了全场瞩目,而皇后和长公主一唱一和,又让四皇子有了冒头的征兆。
次日宫中都在说,皇后寿辰,三公主的贺礼如何夺目,四皇子终于得了皇上赐名,这几年算是熬出了头,完全没有人记得大皇子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写就的那幅千寿图。
大皇子早课结束之后,便来到了容贵妃的承庆宫。承庆宫是整个后宫中仅次于皇后永安宫的宫殿,平日里后宫嫔妃往来好不热闹,可今日的承庆宫却门可罗雀。大皇子尚未走进承庆宫的主殿,便听到殿内传来的打翻茶杯的声音,料想是容贵妃又发脾气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入殿内。
“儿臣给母妃请安。”夏衍清安安静静地给容贵妃行了礼。
容贵妃略抬了一下头,说:“是衍儿来了。“ 接着向侍女们挥了挥手,”好了,你们下去吧。”
夏衍清并未起身,跪在地上问:“不知母妃因何事而恼?”
容贵妃:“何事?你真不知道是何事吗?”
夏衍清:“儿子愚钝,母妃如今圣眷正浓,皇后人善,后宫之中又有何人敢与您争风呢?”
这话半真半假,却正合容贵妃的心意。夏衍清自然知道容贵妃是为何而恼,但他避而不谈,只是点出容贵妃如今在后宫的地位和尊荣,如今他们母子,算是子凭母贵,若非容贵妃的荣宠,皇上对这个儿子未必看得那么重。
容贵妃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面色稍微缓和了些,说:“起来吧,地上凉,别跪着了。”
“谢母妃。”夏衍清起身后恭恭敬敬地给元贵妃奉了一碗茶之后才入座。
“母妃若是为了昨日皇后娘娘的生辰,便大可不必如此。”
容贵妃抿了一口茶,并未接话,夏衍清便继续说道:“三妹妹是嫡出的公主,自然与我们不同,母妃何必介意?”
这一句话,解了容贵妃的一半愁思。
嫡出,公主。
虽然嫡出,奈何是个公主。就算再得宠,日后无非是嫁个高门望族,哪怕嫁给功勋世家,也是外姓人了。
念及此,容贵妃嘴角似乎带上了笑意。
见此,夏衍清继续说:“四弟今年九岁,母妃早逝,养母是德嫔,至于德嫔在后宫如何,想必母妃比儿子要清楚得多。母妃,儿子承蒙您的庇佑,四岁开蒙入书房,如今已经九年了,太傅说我天资甚好,旁人要到我如今这般,没有十五六年是不可能的。您就看二弟,同样也是四岁开蒙,现下如何呢?更何况……”夏衍清明显地压低了声音:“儿子斗胆,四弟的名字,可不是承天之意啊。”
容贵妃放下茶杯,问:“此话怎讲?”
夏衍清:“翊者,辅也。”
听到这话,容贵妃终于安下心来,拉着夏衍清的手,说:“衍儿,其实母妃都知道,只是关心则乱罢了。如今后宫看似安稳,可你看昨日这一通下来,今日我这宫中,可还见人?”
夏衍清:“这宫中向来闻风而动,昨日父皇留宿皇后那里,今日我去给皇后请安的路上便见了几位许久未见过的娘娘从慈元宫方向出来,皇后娘娘尚且如此,母妃您又何苦拿这些事情来自寻烦恼呢?”
半晌,容贵妃扬声道:“锦瑟,叫小厨房做点儿衍儿爱吃的菜,中午衍儿在本宫宫中用膳。”
“是,娘娘。”名叫锦瑟的婢女在门外应声。
容贵妃又仔细问了夏衍清的功课和起居,母子间难得叙起了日常。
另一边的临月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四皇子得名,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这名字是皇后借着自己寿辰的东风亲自求来的,宫中这些耳聪目明的人精们自然知道风向要变,忙不迭地跑到临月轩来混脸熟,蹭好感度,指不定哪天这位沉寂已久的德嫔就会凭借四皇子一跃而起。
在这深宫中,就算是再单纯的人,也磨出了心眼,九年前德嫔因何收养的四皇子,许多宫中老人都知道,这本不是秘密。如今沉寂多年,德嫔自认是哑巴吃黄连,但在旁人看来,这几年多少有了些蛰伏、伺机而动的意味。如今四皇子终于得了皇上的关注,保不齐接下来德嫔就步步高升了。此刻若不将面子功夫做足,万一这德嫔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未来的路可不好走。
这已经是临月轩来的第五拨人了。大多是贵人、良人的品阶,这些人反而是最难打发的。
皇后派人送东西来已是常态,贵妃、淑妃、贤妃自然不会亲自前来,派下人送来些礼物走个过场也就算表明了态度。同品阶的自然不好只派下人前来,必是亲自前来贺一番,不过六嫔之中到底没有什么特别得宠的,皇上对于后宫之事又不甚在意,几人境遇差不多,有皇后和贵妃在上面压着,年岁渐大,后宫之路也差不多就如此了,于是只是略说了几句恭喜便早早离开。
按照规制,仲渊后宫除皇后外,应有皇贵妃一位,贵妃两位,接下来便是四妃四贵嫔六嫔,其余低位则不限人数。如今皇后年轻,皇贵妃暂缺,高位者只有容贵妃、淑妃和贤妃。四贵嫔中则有宁贵嫔和顺贵嫔,而六嫔已占了五位,剩下的这些贵人、才人自然拼尽全力不放过一丝机会。
有位冒进的薛良人,甚至直接口出狂言:“德嫔姐姐如今这算是苦尽甘来了,不日登上妃位可别忘了提携妹妹们啊。”
本就头疼的德嫔听言立刻冷了脸,直接开口说道:“临月轩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下人规矩听话恪守本分,又承蒙皇后娘娘多年照拂,何苦之有?”
此话一出,薛良人脸色惨白,其他诸位贵人都以帕掩口,多了些鄙夷。薛良人出身吟风轩婢女一事众人皆知。
吟风轩住着的是二皇子的生母,如今的顺贵嫔赵氏。
年前某日,皇上饭后突发奇想,去吟风轩看望二皇子,结果第二天赵氏身边的二等婢女就被封了良人。最开始曾有人揣度是赵氏授意的,但是没多久赵氏便从安嫔升为了顺贵嫔,晋封旨意上说是抚养二皇子辛苦,可当时并非年节,二皇子又没有特别出彩的事情,皇上单单只封了赵氏一人,又偏偏是给了顺字为封号。后来薛良人去吟风轩送贺礼被拒之门外,这贵嫔的封号中间有多少因为薛良人而生出的安抚之意,便不言而喻。
无论那晚发生了什么事,薛良人这个婢女做的,可算不上是恪守本分。
其他几位良人,虽然都是宫婢出身,但都是近身伺候皇上起居的,或是奉茶宫女,或是行宫婢女,本就是皇上的人,自然和薛良人也不是同路人。
德嫔一句话道破了薛良人的痛处,并没有停下:“更何况,我从未有僭越之心,如今嫔位已是天大荣宠,我可从不想那些自己得不到的,我怕折寿啊妹妹。不过如今看来,我这临月轩大概是太小了,诸位妹妹还是各自回到自己宫中去盘算着如何去攀高吧。”
薛良人自知说错了话,赶紧跪下给德嫔道歉:“德嫔姐姐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你在我临月轩大放厥词,今日之言一旦传出去,你会如何?我又会如何?薛良人,临月轩盛不下你的雄心壮志,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吧。”
逐客令已下,众人起身告退,没有一个人去扶那在地上抖成筛子的薛良人。直到众人散去,候在殿外的侍女才赶忙进殿扶起薛良人回了自己的宫中。
德嫔本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情扰得头痛,如今被薛良人气的是真的头痛了。她在内殿扶额坐着,不一会儿,婢女兰儿前来回话,说薛良人回宫后就向内官挂了病假,看样子近期内是不会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