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伯府。
许琛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悄悄地回到了寝室,归平和平留见到许琛回来,也都松了一口气————今晚许琛悄悄出去没有被人发现。
许琛:“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你们俩今天不用守了。”
归平和平留对视一眼:“是。”
许琛关好房门,独自坐在床榻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切。
他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只是突然觉得十分孤单。明明夏翊清比他年岁还小,他却在听到夏翊清说话的那一刻全然地相信并依靠他。那一个短暂的拥抱之后,他突然间变得十分安心。
小叔的身边有晟王陪着,有即墨允为他奔走。他反观自己,这么多年在这临安城中,虽然有爱护他的长辈,有陪他长大的平留和归平,但却只有夏翊清一个朋友。
许琛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他的慌张和无助,让他做出了平常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他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夏翊清,会不会尴尬,会不会生疏,会不会就此存有芥蒂?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而另一边,小叔这些年从来没有表露过中毒的事情,看起来也颇为康健,可如今突然发作实在让人担心。按照之前小叔告诉他的,是父亲和晟王一起把他从宫中救了出来,可这些年小叔竟然连父亲都瞒下了。
小叔当年和即墨允一起创立了赤霄院,那两个人的关系也应该很好,而且接连发生的几件事情,他们之间互通消息是肯定的。就在这样的关系之下,即墨允今天的慌张却表明他对小叔的身体状况也不了解,否则他不会不管不顾地就把夏翊清拉到晟王府。
今天若非自己突发奇想去晟王府,也不会撞破此事,而小叔醒来看到自己和夏翊清之后,眼神中先是意外随后便是了然,所以即墨允和夏翊清私下的关系,小叔也是知情的。
越来越多的秘密围绕在自己身边,早年间长辈们一定经历了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有许多秘密。
一团又一团的迷雾围绕在他和夏翊清的身旁,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当然这些事不是一时半会能想清楚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小叔的身体。
寭郡王府。
夏翊清出现在寝殿门口,安成躬身行礼:“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请放心,无事发生。”
夏翊清点点头:“好,辛苦你了,你也休息吧。”
“奴才给主子值夜。”安成恭敬地说。
夏翊清快步走回寝殿,即墨允已经等在屋内了。
即墨允刚有所动作,夏翊清便开口道:“大人不要跪了,真的不必如此。”
“多谢殿下。”即墨允认真地说。
夏翊清:“大人今天失态了,若让父皇看到你这个样子,恐怕要起疑了。”
即墨允点点头:“所以请殿下为我保密。”
夏翊清笑了笑:“我既不认识大人,又何来保密一说呢?”
即墨允:“多谢殿下。”
“大人今夜谢过我很多次了,不要再谢了,我只是尽力回报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而已。”夏翊清斟了茶推到即墨允面前。
即墨允看着面前的茶,沉默不语。
“我知道大人要问什么。”夏翊清说,“许公子的身体保养的很好,但是体内的毒终究是个隐患。我进门时看到他身上的针,想必这些年晟王一直在照顾他,大人放心,我一定尽力。”
“我一直以为毒已经去了,这些年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即墨允低声说道。
夏翊清:“既然是有意隐瞒,又怎么能轻易让人知道呢?”
“殿下可有办法帮他祛毒?”即墨允问。
夏翊清思忖片刻,说了实话:“我没有把握。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如果不知道许公子中的是什么毒,很难完全根除,但我可以尽量不让他毒发。”
即墨允从袖中拿出几张纸,递给夏翊清:“那殿下看看,这些可有用?”
夏翊清接过纸,发现那纸泛黄,已有些年头了:“这是……?”
“今天刚拿到的。”即墨允道。
夏翊清恍然大悟:“我说大人为什么非要去烧太常寺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些都是在太常寺陈年旧档中找到的,但因为时间紧迫,我只取了这些。”即墨允说道。
夏翊清仔细看了看那几张纸,摇了摇头:“这只是太医署正常的脉案,看不出什么。”
即墨允有些失望:“也对,若这么容易找到,晟王早就把他治好了。”
夏翊清:“我竟不知,大人和晟王是旧相识。”
即墨允收起那纸,说道:“殿下既然看出来了,就别拿我打趣了。”
“大人如此重情义,就算没有知白和晟王这层关系,我也会尽心帮助许公子的。”夏翊清说道,“只是今日烧太医署的旧案不会引起怀疑吗?”
“我连太卜、鼓吹、太乐和上林署的旧案一并烧了。”即墨允解释道:“而且这些档案都不是原始档,只是开宇十年重制时留下的废案。一直堆放在太常寺的后院,本就很容易起火。”
夏翊清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即墨允问:“那他的身体……?”
夏翊清:“大人放心。这些年想来晟王也没放弃尝试,所以体内余毒不算多,平日里并无大碍,只是毒发的时候毒素有进入心肺的危险,而且每次毒发都会耗心力,需要好好休养。我刚才给晟王留下的护心丹和针灸的方法,便是防止毒入心肺的。只是若常常毒发,即便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所以我才说会尽力抑制毒发。”
即墨允点头表示明白:“所以还是需要找到他当年中的毒才可以彻底无忧。”
“对。”夏翊清说,“而且越早越好,这毒已经在体内很多年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许公子的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差,如果他的身体扛不住毒性发作,那就危险了。”
“我明白了。”即墨允起身:“虽然说了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说多谢殿下。奔波半夜,殿下早些休息吧。”
夏翊清:“大人也辛苦了,你也要保重自己,否则怎么查那毒药呢?”
即墨允点头,闪身离开了寭郡王府。
忙了半夜,夏翊清终于躺在了床上。
这半夜让他意外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许琛的拥抱。
许琛的那个拥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许琛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拥抱到底是简单的朋友之间的感谢,还是夹杂了什么别的意味。
夏翊清知道许琛跟他小叔感情极好,也感受到了许琛今日的慌张无助,但这样逾矩的一个拥抱却是他不曾想过的。
在许琛抱上来的那一刻,夏翊清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他听着许琛的呼吸声,闻着许琛身上熟悉的香气,感受着许琛结实的手臂,一时忘情地回抱了他。
这个短暂的拥抱对夏翊清来说十分珍贵,他不知道未来他们两个人会走向怎样的方向,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距离也未可知。
夏翊清翻了个身,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便是他今日在脉案上看到了东宫二字。
即墨允今天是真的方寸大乱,竟然就这么直接把太医署的脉案拿给了夏翊清看。虽然那脉案没有姓名,但能请到太医署医官诊脉并留档的人可不一般。虽然许季亭是许公爷的亲弟,但他无官无职,就算请到太医署的医官,也应该是私下相请,不该有官方存档才对。
另外,开宇十年重制的档案之中,并没有前朝旧档,全部都是本朝档案,也就是说,这个脉案是开宇元年到开宇十年之间的。那时并未立太子,东宫该是闲置的才对。可现在看来,那时东宫并未闲置,而且住在东宫的正是许季亭。
但许季亭根本无官无职,也从未进过宫,平常低调得仿佛不存在。若皇上当初让许季亭住在宫里还请人给他诊脉,那必定是十分看重他,可为什么如今许季亭又会在晟王府中呢?
夏翊清突然想到千秋节宫宴上,自己父皇提到对不起一个人时,许琛正好擦过晟王的眼神,他当时并没有在意,可现在想来,难道那人就是许季亭吗?
可怎么会?
夏翊清始终想不通这其中的关卡,又念着许琛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整个人心绪大乱,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到何时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上午,晟王府。
许季亭悠悠醒来,看到晟王在自己的身边和衣而卧,心里满是心疼。他这次毒发来势汹汹,根本没来得及叮嘱即墨允,结果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不用猜都知道即墨允带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跟晟王吵了起来。
许季亭轻轻地抬手,摸了摸晟王蹙着的眉头,结果就这一点小的响动,晟王就立刻醒来了。
“醒了?”许季亭看着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