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清躺在许琛的腿上,双臂环在胸前,侧着身蜷缩起来,呼吸急促,眉头紧锁,看起来十分痛苦。
“和光!”许琛手足无措地看着夏翊清,“听得见我说话吗?”
“药……”夏翊清低声说道,“叫安成来。”
许琛连忙把安成叫进来,安成见状立刻从一旁的桌上拿出一个药瓶,和许琛一起帮着夏翊清把药吃下。
等夏翊清服下药之后,安成对许琛说:“主子一会儿会畏寒发冷,大约一刻钟之后就会睡过去,再醒来就没事了。”
许琛见安成一套动作十分利落,又听得他这么说,就知道夏翊清一定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皱着眉头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安成还没回话就被夏翊清打断:“安成出去吧。”
许琛只好挥了挥手,安成退出寝殿关好了门。
夏翊清轻声说:“抱我回床上吧。”
许琛立刻抱起夏翊清,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床上,又给他拉上了被子。夏翊清说:“我想靠着你。”
许琛又连忙扶起夏翊清,让他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许琛心疼地问:“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那毒?”
夏翊清点了点头。
许琛皱眉道:“可我看你这样子,跟我小叔毒发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
夏翊清:“不是毒发,是我这次给你小叔试药的时候,有一味药放得多了些,所以身上有些难受。”
“试药?”许琛惊讶地问道,“你每次给我小叔的药,都是自己先试过的吗?”
夏翊清有些发抖,他深呼吸了一下说道:“你小叔已经毒发多次了,用药得十分谨慎,不试过我不放心。”
许琛意识到夏翊清已经开始发冷了,赶紧给他掖了掖被子,愧疚地说:“对不起,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本就没打算告诉你的,你小叔和晟王也不知道。”夏翊清往许琛怀里拱了拱,“怕你担心,也怕你小叔心中有负担。”
许琛看着夏翊清这样十分揪心,他拍了拍夏翊清,问:“要不你还是躺下吧?你这么窝着会不会不舒服?”
夏翊清摇摇头:“你怀里最舒服。”
许琛又无奈又心疼地说:“都这样了还耍嘴皮子,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想你呗。”夏翊清轻声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你啊!”
许琛感觉到夏翊清的身体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用力地搂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夏翊清颤抖着说道:“我……很累……一会儿……”
“累了就睡,”许琛打断他,“别说话了,也别想那么多,我在呢。”
夏翊清“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许琛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夏翊清以示安慰,夏翊清渐渐安稳下来,也没有刚才抖得那般厉害了。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许琛感觉到夏翊清的呼吸逐渐平稳,他轻声唤了一下,夏翊清并没有回应,应该是睡熟了。
许琛轻手轻脚地把夏翊清放回到床上躺好,确认了他呼吸平稳脉搏正常之后才走出了寝殿。
安成立刻迎了上来。许琛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安成回话道:“第一次是去年从信州回来之后,主子喝完汤药之后没多久就觉得不舒服,然后告诉奴才该怎么处置。后来又有过几次,不过主子已经有所准备,所以没那么手忙脚乱。今天这是第六……第七次。”
许琛问:“这次他什么时候喝的汤药?”
安成:”昨晚睡前。昨天喝完汤药主子就睡下了,结果半夜的时候发作了一次,不过吃过药之后就好了。之前从来没有一副药发作两次的情况,奴才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许琛心中明白,夏翊清这是以为不会再发作才叫他来的,没想到却正好被自己撞见了。他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确定他醒来之后就没事了是吗?”
“是。主子每次醒来之后就都没事了,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安成的语气十分恭敬,“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侯爷如果等不了的话也没关系,奴才会把主子照顾好的。”
许琛想了想说:“我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勤政殿内,夏祯和即墨允一坐一站。
夏祯:“卓儿那边有什么动静?”
“表面看起来没事。”即墨允语气平静地叙述着,“散朝的时候拦住寭王说了几句话,回府之后不久就有人从后门出来去大理寺了。”
“翊儿那边呢?”
即墨允:“寭王府一直无事。”
夏祯想了想:“你有什么看法?”
“臣没有看法。”即墨允面无表情。
夏祯抬起头:“朕不想听废话。”
即墨允:“宏王想保魏拓。而且宏王会把这件事算在寭王身上,之后会找机会砍掉寭王身边的人。”
“翊儿身边哪有人?”夏祯笑着说,“知白?还是叔亭?还是昭文阁那几个人?这些都是朕的人,他砍得动吗?”
即墨允:“陛下看得清楚。”
“你说,翊儿怎么样?”夏祯问。
“寭王身上有一半西楚血统,陛下真的想吗?”即墨允反问道。
夏祯笑了笑:“卓儿小时候倒是挺听话乖巧的,可衍儿被废之后,他心思活泛得过分了。相比之下翊儿好的多,若不是这一半西楚血统,朕可能真的会偏爱他一些。”
即墨允问:“他当年没替您想过这些问题吗?”
夏祯一怔,然后轻轻摇头:“这些事情,他怎么可能想得到呢。你当年跟他那么好,你说若是他在,他会怎么说?”
即墨允想了想,回话道:“或许他会问您,是血统重要,还是人性重要。”
“你也觉得翊儿比卓儿好是不是?”夏祯反问。
即墨允:“臣没什么想法,今天臣多嘴了。”
“这些话也就跟你们说说罢了,朕身边没几个老人了。前些时间叔亭私下里跟朕请辞,朕没同意,但也知道他什么意思。”夏祯叹了口气,“他确实是累了,知白也确实不错,只是他的身世……”
即墨允说:“陛下,刚才臣的那句话,同样适用于平宁侯。”
“是血统重要,还是人性重要……”夏祯手中摸着茶杯,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即墨允:“陛下心中早有判断,不然不会让平宁侯去前线的。臣斗胆,对皇家而言,血统肯定重要,可作为臣子,血统真的那么重要吗?现在早就已经没有克烈了,有的只是仲渊版图中的草原医部而已。”
夏祯看着即墨允,半晌才开口道:“你早就想过这番话是不是?”
即墨允点头:“只是当年您的心境跟现在不一样,臣说了也没用。”
夏祯:“那你说说,朕心境怎么不一样了?“
“您现在更关心各位皇子们了。”即墨允说。
夏祯指着即墨允说:“你啊!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说!”
即墨允微微躬身:“赤霄院只做事,不说话。”
“那魏拓这事你做得怎么样了?”夏祯喝了口茶。
即墨允:“放了缺口,等鱼上钩。”
夏祯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朕想看看魏拓会怎么自救。”
即墨允行礼:“陛下若没事,臣就回去了。”
夏祯起身走到即墨允身边,问道:“你……真的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了吗?”
即墨允轻声说:“当年我原本和他约好一起云游江湖的。”
夏祯靠近即墨允:“你真的不怨我吗?”
即墨允摇头:“您有您的无奈,言清有言清的过错,我也有我的选择。若我真的怨,当年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天高海阔,以我的轻功,谁也找不到我。”
夏祯拍了一下即墨允的肩:“好了,你去忙吧。”
即墨允:“臣告退。”
等即墨允离开之后,夏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另一边,寭王府。
夏翊清在睡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醒了过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许琛,于是赶紧说道:“别担心,我没事了。”
许琛连忙问:“怎么样?还难受吗?渴不渴?累不累?还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夏翊清坐起身来笑着说:“你让我回答哪个问题?”
许琛见他面色已经恢复如初,刚才坐起来时候的动作也十分流畅,稍稍放心了些:“没事了吗?”
夏翊清点头:“放心吧,真的没事了。”
“你可真吓人,”许琛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你那个样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夏翊清:“我想着你小叔的毒越快清除干净越好,所以这次药确实猛了些。看来还是不行,祛毒这事真的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