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琛从骁骑营回城便直接去了昱园,他推门进入卧房,看夏翊清靠在榻上闭目养神,于是放轻了脚步走到夏翊清身边,低声唤道:“和光?”
“嗯?”夏翊清应了一声,但一直没有睁眼。
许琛蹲下|身,趴在夏翊清的脸旁,问道:“不舒服了?”
“坐上来,”夏翊清往里面挪了挪,“昨晚你又不是没看见我被灌了多少酒,现在头疼得厉害。”
许琛坐到榻上,把夏翊清扶起来,用指腹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问:“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夏翊清说道,“昨天你看见宏王那脸色了吗?我才知道脸色铁青这四个字真的不是夸张。”
许琛:“我看他干什么?我光顾着看你了,我都怕你喝晕过去。”
夏翊清轻轻摇头:“晕倒是不会晕,我服了解酒的药。”
许琛:“我估计端贵妃娘娘也差不多,我看她是被扶着走出玲珑阁的。”
夏翊清靠在许琛怀里懒懒地说:“没事,她昨天压根没喝多少,是装的。”
“装的?”许琛笑道,“你们母子俩可真行,装醉都一起装。”
“不然怎么办?我可不想真的醉在宫里。”夏翊清似乎觉得不太舒服,又挪了挪位置,“你怀里什么东西?”
“没事。”许琛把东西从怀里拿出来放到一边,“你先歇着吧,别看了。”
夏翊清坐了起来,问:“三品居的?”
许琛点头:“我看了一眼,没什么重要的。”
夏翊清伸手拿过来翻看了起来,然后说道:“秦高濂哪来的这么多钱?一个月去了三品居那么多次。”
“品茗居一次,品香居三次,品雅居七次。”许琛心算了一下,“光雅间的钱就花了两千一百两。”
夏翊清揉着额头问:“三品居雅间到底都多少钱?怎么这么贵?”
“品茗五百,品香三百,品雅一百。”许琛拿过那册子放在一边,又伸手去给夏翊清揉着颞侧,“头疼就别看了,你要想知道我说给你听就好了。”
夏翊清点点头,许琛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秦高濂在品雅居请了刑部的一些官员几次,没说什么事情。在品香居请的是刑部右侍郎荀弥,碰了个钉子。然后就是请的户部和礼部的官员,应该都是秦淮漳的故交。在品茗居那次是跟鸿胪寺左少卿滕叡。”
夏翊清问:“说什么了?”
“他们应该是刚结交,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只寒暄了一番,然后秦高濂想打探一下今上让谁接待西楚使团,滕叡给绕过去了。”许琛低声问道,“你怎么想?”
“宏王想接待西楚使团的意思很明显了。”夏翊清随意地甩了一下手,“让给他就是,我也不想见西楚的人。”
许琛问:“你昨天没听出今上的话外音吗?”
夏翊清:“我听出来了,但是你看看我这段时间,风头太盛了。去年底赈灾安民,年初巡视江北处置了两个官员,春猎赢了宏王,昨天父皇又说把皇长孙放在我名下。这半年来宏王除了得了个皇孙娶了个侧妃就再没有别的事情了。”
“可今上已经选了你,你怎么让?”许琛问。
夏翊清:“明天我去找父皇聊聊天。”
许琛:“你有把握就行。”
夏翊清拉住了许琛的手,问:“你手怎么在抖?”
许琛甩了甩手说:“堂哥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张强弓,骁骑卫里只有纪寒能稍稍拉开,今天我去的时候他们非起哄让我试试。”
夏翊清来了兴趣:“多重的?你拉开了吗?”
“一百八十斤。”许琛笑着说,“比我那把弓还重。我真的是用尽全力才拉开。”
夏翊清坐起身来:“难怪你手抖了,行了不用给我揉了,赶紧歇歇吧。”
此时一只木鹞飞落到夏翊清手上。
自从去年冬天拿到了新的标记物之后,夏翊清就一直随身带着。后来他又多了两只木鹞,一个是用来接收院里消息的,另一个是和乔旭通信的。他把这三颗珠子串在一起,挂在了手腕上,除了进宫之外片刻都不离身。
夏翊清打开木鹞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就没有一刻得闲啊!”
“怎么?”
“院里的消息,西楚使团出发,预计六月初到临安,带队的是元邈。”夏翊清解释道,“元邈的父亲就是当年害了我外祖父的人。”
许琛一时没有想清楚,只开口说:“你等会儿我得捋一捋。”
夏翊清笑着说:“我给你捋。现在西楚皇帝有四个在世的兄弟,其中跟他关系最好的是元晞,我外祖父是他们的叔叔,当年是元晞和皇帝一起捏造了我外祖父通敌叛国的罪证,让我外祖父这一支全数被灭。”
“元邈是元晞的儿子?那他名字怎么跟着西楚皇子的辈分?”
夏翊清:“元晞因为那件事立了大功,成了西楚皇帝最信任的亲王,所以皇帝给了他这样的恩典,他的嫡长子按照皇子辈分命名,从小跟着皇子们一起长大。”
许琛想了想说:“所以……他算起来应该是你的表哥,对吧?”
夏翊清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才不认呢,我只认你这个表哥。”
“姑表和舅表还是不一样的。”许琛笑着说,“不过你不认就不认吧,反正西楚也没几个好人。”
夏翊清解释道:“那年上元节,就是元邈他爹派人来杀我的,元邈如今已经开始入朝,肯定也知道当年的事。虽然现在西楚那边拿到了钱,我也把事情都推到了魏氏身上,但我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当年是他们陷害了我外祖父,我虽然不在意,但他们肯定在意,毕竟我是沛王一支留下的最后的血脉了。”
许琛感叹:“所以啊,不能起害人之心。你要不要再加几个暗卫?”
“他不会来杀我的。”夏翊清笑道,“他会试探,但不会出手。毕竟西楚这次是来认错的。”
许琛:“这次西楚有什么打算?”
夏翊清摇头:“有什么打算都跟我没关系,我是有元氏血脉没错,但我姓夏,是仲渊的皇子。他们如果再想从我身上找出什么东西来,父皇就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许琛点头道:“这倒是。今上如今对你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也多有回护和器重的意思。西楚搅合到耶兰的战事之中就已经是有错,如今要是再来对你做些什么,今上恐怕是不会轻饶了他们。”
“所以啊,我就躲起来就好了。”夏翊清靠回了许琛怀里,“这种事情宏王乐意去做,就让他去吧。”
“宏王借此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跟那些官员交往了。”许琛问,“你不怕?”
夏翊清笑了笑:“怕他做什么?临安府尹陆执是父皇的人,鸿胪寺负责祭典接待,虽然重要但并非如六部内阁一般掌握实权,而剩下的就是城里的禁军统领。宏王虽然想拥有自己的势力,但他也不是急功近利之人,他对戚烨的拉拢都是暗中缓缓进行,戚烨进京之后宏王也并没有什么明示。他知道父皇忌惮什么,也隐隐感觉到了父皇对他的疏远,这次得了这个差事,他肯定会先认真办差的。”
转眼便是六月,一切正如夏翊清所说,宏王这个差办得十分认真。
从五月初接旨以来,宏王就忙得脚不沾地,如今西楚使团进京已有十余天,宏王更是忙得几乎不见人。宏王如此忙碌,寭王倒是闲得很,这一日不用上朝,他接了消息去三品居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