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回到家时,家里也要摆午饭了,他回屋换了衣裳,李镜问他送年礼的情形,秦凤仪笑,“没见着老国公,见着阿衡和柏世子,非要留我吃饭,我说你在家等着我呢,我走时阿衡还一路送我到大门口哪。”
李镜递盏热茶给丈夫,道,“这也就是看二妹妹的面子,不然,再不与这等人家来往。”
“算了,我看阿衡已是改好了的。”
“你哪里知道他们家里的算计。”李镜随口道,“他家又不是没手段,偏生不速速处置了那心大的丫环,非要等你去说了,他家才动手。这就是想压二妹妹一头呢,这都瞧不出来?”
“瞧不出来。”秦凤仪道,“一家人过日子,压二妹妹一头做甚。”媳妇明明是该让着些的才对嘛。
“这就是那等小家子气,儿媳妇进门,必要给个下马威哪。”李镜道。
“可这事儿明显是柏家没理啊,而且,这么丢人的事,哪里是给二妹妹下马威,倒是柏家自己丢脸,你想多了。”
“可你看柏家先时硬是拖着这事不说个话,岂不就令人恼。”
秦凤仪道,“一桩小事罢了。这个丫环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倘真有本事,不要知会柏公府,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这丫环呢,既担心阿衡娶了二妹妹,叫二妹妹笼络了去,自此将她忘诸脑后,又要母凭子贵,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不过是个糊涂人罢了。这人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反是容易什么都得不到。”
“何尝不是如此。”李镜感叹了一回,也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倘不是这事着实令人恼,李镜不见得事到如今都要说上一两句。
倒是年前有一桩喜事,方悦得了个闺女,秦凤仪大喜,比方悦还高兴哪,一直与方悦道,“以后给我家大阳做媳妇吧。”
方悦笑,“我倒是无妨,只是这辈份可怎么算。”
秦凤仪一想,这倒也是,他比方悦还长一辈,他家大阳生下来就跟方悦一辈的。秦凤仪颇是郁闷,李镜不理丈夫,只问方悦,“囡囡还好,孩子几斤?”
方悦笑道,“母女平安,我家大妞五斤八两,早上生的,长得像我。”
秦凤仪一听这话,立刻道,“那就不做亲了。”这不是长得像男人么。方悦给他气笑,道,“凭你这挑剔的公公,也不能把闺女嫁给你儿子。”
“我哪里挑剔了,是你说的辈分不对嘛。”秦凤仪一幅完全忘了先时跟人家方悦说亲事的事了,秦凤仪道,“这孩子生得时间好,虽则现在冷了些,屋里多摆几盆炭火也就是了,比夏天做月子好。”
“我也这样说。”方悦喝了两口茶,起身道,“我这还得去堂叔府上,洗三时你们都去啊。”
秦凤仪道,“放心放心,一定去的。”送了方悦出门。
待秦凤仪回屋,李镜道,“你别见人家生女孩儿就要给儿子说亲成不成?好似咱儿子以后娶不上媳妇似的。”
秦凤仪一幅忧国忧民脸,“你哪里知道如今的行情,媳妇是越来越不好娶了,我当然得为儿子好生谋划。”
李镜白他眼,“我就不信凭我儿子以后就娶不上媳妇了!”
“除非阿阳长得像我,智慧像你。要是万一,长得像你,智慧像我,唉哟,那我不得愁死啊。”秦凤仪这话,真真叫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秦凤仪还摸着媳妇隆起的肚皮碎碎念,“儿子儿子,你千万得相貌像你爹,脑袋像你娘啊。”
方悦家闺女洗三礼后便是年了,朝廷也放了年假,大年三十,女人们在厨下看着煮供品,秦凤仪跟他爹在另一间厨房间里擦祭器,祭器都是银器,都要一件件擦得锃亮才行。
李镜与婆婆在屋里说着话,她肚子大了,秦太太叫她在一边儿坐着就行,婆媳俩叙些闲章,秦太太上了年纪,爱絮叨,道,“以前穷的时候,也只有买块肉,煮两条鱼来祭祖宗。如今咱家日子好过了,阿凤有出息,多给祖宗供一供,祖宗才能保佑咱们阿凤咱们阿阳。”
李镜道,“母亲,老家那里,祖宗的坟莹可有人照管?”
秦太太道,“哪里用老家的人照管,都迁到扬州了,咱家发家后买了块上等的风水宝地给祖宗安葬的,有咱们留在老宅的下人照管哪。”
李镜道,“那与老家的人就无来往了?”
“来往什么呀,当初那起子黑心的,还想害阿凤,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回去的。”秦太太说到老家就没什么好心情,李镜见状,也就不再多提了。
秦家虽则人少,过年该有的规矩可是一样不少的。而且,今年还是四口人,明年便要添丁进口了。故而,今年祭过祖先的祭肉,秦老爷也割了一大块给李镜吃,道,“这是福肉,你跟阿凤,一人一块,吃吧,吃了有祖宗保佑。”
秦凤仪道,“拿点盐巴和胡椒粉来,不然再吃不下去的。”
说来,这祭肉的味道当真一般,只是,这是长辈的好意,秦凤仪与李镜便都吃了。
李镜想着,去岁还没祭肉吃呢,今年怀了身孕就有祭肉吃了,公婆虽则待她不错,到底是更疼孙子一些。不过,这也是李镜的儿子,李镜只是想到公婆做事好笑,一笑过之罢了。
过年更是热闹,秦家便是人少,秦凤仪一人顶二十个,晚上大家一道玩儿色子,连下人都能笑倒了去。第二日大年初一,李镜有身子,公婆都不让她移动,拜年便是秦凤仪与秦老爷出去拜年,李镜与婆婆在家等着招呼过来拜年的亲友。
过年就是各种忙,李镜肚子大了,无非就是初二回了趟娘家,其他帖子都未赴约,便是有吃酒听戏的事,也多是婆婆出门应酬,她便在家待产了。
景川侯夫人因去岁感受到了后女婿的好处,对李镜也多了些关心,有空还过去瞧她,李镜道,“要是出门吧,一家子不放心。也只有在家里歇着了,其实还有两个月才生呢。”
景川侯夫人劝她道,“你这是头一胎,虽则你身子一向康健,可这生孩子可不是小事,必要小心些才好。女婿家又是单传,亲家自然看重你这一胎,何况,这又是个哥儿。”说着,景川侯夫人都笑了,虽则与继女关系平平吧,她也是盼着继女好的。
李镜摸了摸肚子,京里自有好大夫,待月份大些时请太医诊脉,太医便说了像个男胎,李镜与婆家自然都欢喜的。景川侯夫人又问她,“产婆也请好了。”
李镜道,“请了打铁巷子的赵产婆来家。”
景川侯夫人点头,“她也是京里有名的产婆子了。”景川侯夫人毕竟生产经验丰富,这时也就不吝赐教了,絮絮的同李镜说了不少这产前的注意事项。
继母女之间多少年冷冷淡淡的关系,倒是因此亲近不少。
便是秦太太私下也与丈夫说,“以前亲家太太淡淡的,兴许就是待咱们,看她待媳妇,还是极好的,又送来这许多的药材衣料子来。”
秦老爷道,“虽说是继母,也是媳妇幼时就嫁给亲家公的,我看媳妇兄弟姊妹间很是亲近,亲家太太瞧着也不是个笨人,本就是一家子,多来往些才亲近哪。”
“可不就是这个理。”
虽则景川侯夫人仍是与秦太太说不到一处去吧,但瞧着后女婿与李镜的面子,景川侯夫人如今也能与秦太太有说有笑的了。
李老夫人看媳妇如今总算跟上家族节奏了,方是放下心来,想着这媳妇虽则是笨了些,到底心地是好的,遇事明白的晚些,终归也能明白。
待过了年,秦凤仪依旧是去宗人府当差,倒不是景安帝不想他到御前服侍,愉老亲王现在离不得秦凤仪了。景安帝看二儿子如今事务也上手了,就想把秦凤仪调回御前,愉老亲王硬是不同意,说自己老眼昏花,宗室改制正是要紧时候,得有个年轻力壮的跑腿,他也看不上别人,就看上秦探花了。愉老亲王这样直截了当的抢人,景安帝也不能不给他叔面子。
好在,宗人府现在也不忙,秦凤仪又一心在媳妇生产事务上,也顾不上去景安帝那里献殷勤了。他因着媳妇要生产,现在每天是晚出早归,就盼着媳妇生啦。
李镜也想早点生,实在是秦凤仪每天睡前对着她肚子必然念叨一回,“儿子你什么时候出来啊”,都把李镜念叨的耳朵里生茧,只恨不能立刻把儿子生出来才好。只是,这事也不是想早就能早的,直待进了二月,秦凤仪刚起床,李镜衣裳穿了一半,就觉着不大好了。秦凤仪吓得,连忙把媳妇扶床上躺着去了,李镜道,“不成,扶我去产房。”产房是一早就收拾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