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齐梅和陈杭手段太强硬,太喜欢控制孩子,最后造成一个又一个的悲剧。
锦棠笑道:“回去转告母亲,就说我届时一定会去的。”
商堂,就是整个秦州的大商贾们了。锦棠卖酒,最需要的就是交际,她当然不介意多认识几位巨商,好把自己的酒卖出去。
至于齐梅。
锦棠觉得,田地必须当众要回来,杀父之仇这笔帐,也该当众算算了。
第78章 素手摘星
进了四月,碧水园中杜鹃、月季,各色各样的花开了满园,柳荫一片浓郁,远观渭河一片波光,坐在花间,闻鸟语花香,果真是好不畅快。
锦棠穿着一件青绸面的直裰,腰身束的细细,发髻也不过高高绾起,清清爽爽的,就进碧水园了。
这时候,从秦州来的,各行各业的大商贾们,正在园中四处聚着聊天,吃茶,讲朝廷的税收政策,以及如何规避更高的税额,商道上的行事。
齐梅来的最早,眼巴巴儿的,巴结上康老夫人,正在跟康老夫人讲自己的委屈了。
却原来,葛牙妹给罗锦棠的十亩田地,就在渭河边儿上,今春因为上游暴涨水,渭河发了一回大水,当时,齐梅雇了人,正在地里干活儿了,谁知道大水发下来,连人带地的,就全给冲走了。
大水过后,人救回来了俩个,但有几个就给淹没了。
因雇的皆是短工,工人们闹上门来,齐梅自然得赔钱了事。她总共从自家的商栈里拿了两千两银子,来赔了五家子人。
但是,她是不可能自己出钱的,于是私下就把这笔债记到了锦棠头上,而且给她折算了印子钱,两千两翻几个翻儿,就准备从锦棠这儿讨一万两回去。
今儿听说康老夫人在此宴客,请的都还是秦州商堂有头有脸的人物们,遂跑了来,就是准备当众,逼着锦棠认下这笔债的。
而锦棠哪会有一万两银子还债,那么正好儿,当着大家的面,把罗家酒肆抵给她不就成了。
京城的黄姑娘给她八万两银子让她买酒肆,她只付出了两千两,说下来,净赚七万八千两白银,世间难得的大好事儿啊。
不过,这是她的后招而已,为了怕陈淮安要给锦棠帮忙,坏她的事儿,她另还有一招儿,是准备搞臭陈淮安的名声,叫他今科非但科考考不过,连秀才功名都得叫官府给除了的好手段呢。
这不,她身后站着个脸儿微微有些圆润的婴儿憨,胸膛鼓鼓的大姑娘,就是齐如意了,这是她给陈淮安准备的后招儿。
康老夫人见这大姑娘穿着锦衣,倒还有几分光鲜,不像齐梅的婢子,遂笑着问道:“但不知这位姑娘是?”
齐梅揩了把眼儿,叹了一声道:“不瞒你说,一桩家丑而已。这是我娘家的侄女儿如意,不过到我家住了一夜功夫,谁知道我家老二哪个二大爷性子,就给……如今这丫头都怀上了,淮安躲了,锦棠也不肯认她,淮安他爹丧去不在热孝之中,我在别处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媳妇,这不,听说锦棠今儿要来,带到这儿来,让如意拜个主母,至少私底下过个明路不是?”
父丧才过三月,按理来说,便夫妻,为了守丧,也不能同房的。
陈淮安居然不顾热孝就睡了老娘娘家的侄女儿,这要传出去,陕西学政立刻就得革他的功名,只怕还得下大狱。
齐梅这故意的坏水儿,自然是想搞臭陈淮安和罗锦棠两个的名声。
恰好儿,康老夫人在动了给儿子娶葛牙妹的念头之后,最顾忌的,就是陈淮安这个身量戳天的大孙女婿,生怕娶个儿媳妇进家门来,屁股后面一串子的穷亲戚,自己要招架不信,是以,颇有几分兴趣的,就听了起来了。
恰此时,俩个妇人便听一人高声叫道:“嫂子,嫂子,小弟迎您来迟,您不见怪吧。”
和齐梅两个巡声望过去,康老夫人便见罗锦棠一件软青绸面的素直裰儿,腰身紧束,行止盈缓而大气的,从来路上走了过来,赶着上前迎她的,是秦州知府家的少爷,王金丹。
王金丹是个纨绔公子哥儿,哪儿有热闹,他自然都喜欢插一脚的。
不过今儿他来,是专等着锦棠的。
商人是下九流,不似官家规矩多,在渭河县这种地方,为官的,也多女性,所以今日的聚会,有男有女,当然,在商堂中,行商的妇人们大多人到中年,是比男人们更受人尊重的。
王金丹道:“嫂子前几日书信经一个人,当还记得吧,今儿她也来了碧水园,就在不远处的凉亭中坐着,正等着见您一面。”
这么说,琼芳姑娘也来了。
果然,锦棠顺着王金丹的手看过去,便见临水照影的凉亭里,有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在亭子里抚琴。
青楼女子们么,琴棋书画自然无一不精的。
她于是信步走了过去,生来头一回,还颇有种,才子佳人上青楼,要一揭姑娘面纱的意味。
上辈子在宁远侯府,不做生意的那段日子,大概是锦棠两世人生中,最无忧无虑,也最欢畅的时光了。
林钦好琴,也喜欢教她抚琴。虽说时间太短,锦棠最终没能出师,但是因为林钦的熏陶,于琴倒还略懂一些。随着她进了亭子,琼芳姑娘明显的,弹了好几个错音出来。
也是破绽太多,最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她双手将琴一按,道:“罗娘子请坐。”
毕竟锦棠是良家女,而琼芳是个青老的老鸨,是以,锦棠开门见山道:“我的锦堂香酒,二两银子供给你,青楼之中,一坛你可以卖到十两银子不止,中间部分,全是你的利润,不知琼芳姑娘觉得这生意可作否?”
琼芳给身边的小婢子使了个眼色,哪小婢子随即捧了一盏酒过来,道:“这是我家小姐带来的,我们楼子里最好的酒,罗娘子先吃一口,咱们再谈?”
锦棠断然推拒:“我在外,从不吃酒。”
琼芳姑娘终于开口了:“不吃酒,还想做酒生意,罗娘子把这世道,怕是想的太简单了一点。”
青楼女子们的声音,娇娇糯糯的,极为的勾人魂儿。当然,当初这位琼芳姑娘追着要拉陈淮安上床的事儿,秦州城知道的人不少,对着锦棠,她总有点紧张,所以说话声音有些颤。
锦棠低眉一笑,再抬起头来,道:“曾经有个妇人跟我说,世间有种人,专贩卖一种能使人醉生梦死,神魂颠倒的忘情之物,但那种东西可抽走人的灵魂,叫人最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直至抽尽灵魂,绝望死去。哪东西可叫人于刹哪间感受天堂般的快乐,但在下一刹哪便堕入地狱。
你觉得,贩卖这忘情之物的人,他自己该不该吃这东西?”
这话,其实是上辈子陈淮安被流放到幽州之后,黄爱莲有一回羞侮锦棠时,说给锦棠听的。
敌人虽说还在远方,但她的每一句话,锦棠都铭记于心,也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将来在商场上打败她。
这话问的,琼芳姑娘愣了半晌,道:“大约吃不得,因为吃了,贩卖之人也得变成行尸走肉,哪她还如何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