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怀了孕就受重视,老公公会一团和气,郭兰芝上辈子生了一长串的孩子,每每生一个,总让陈淮安和锦棠眼羡不已。
便锦棠上辈子每每有孕,陈澈向来不循私的人,也会一日三五遍的派人提问,问她想要吃什么,喝什么,只要穷天下之有,他都要给儿媳妇们找来。
这是陈澈的命门,偏偏陈淮安多经历了一辈子,再清楚不过。
那怕陈澈有天大的怒火,天大的不满,听说儿媳妇怀孕了,立刻就会泄气的。
转身的功夫,俩父子便入宫了。
*
一刻钟后,宫中,东五所。
锦棠哄了半天,答应自己下一回保证赴约,还一定会做朱玄林最喜欢吃的山楂凉糕,这小皇子才愿意放了她,并陈濯缨出门。
出了东五所,还有一道宫门。
出了那道宫门,还得能回到木塔巷,然后,罗锦棠这才算是安全了。她这可是难得一回,不带骡驹也不带齐高高,身边连个报信儿的人都没有。
毕竟袁俏不知去了何处,还有袁晋,不出所料的话,估计也会在半途等着。
前面德胜带着两行内侍,提着宫灯。八岁的小呱呱,身高几乎与锦棠的胸膛齐平。
锦棠走着走着,去握呱呱的手,低声问道:“这一年多在宫中,可觉得苦,可有人欺负过你?”
呱呱垂着头,明显将手一缩,往边上躲了躲,是不想叫锦棠握他手的意思。
锦棠于是又道:“你爹是不是经常夜里过去看你?”
呱呱猛的抬头,狠狠点了点头,可见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锦棠轻轻叹了口气,道:“难怪。”果然,偶尔三更半夜醒来陈淮安不在,就是跑去偷看孩子了。
两辈子,他这毛病就改不了。
锦棠原本倒是无气,也立志要把这孩子救出去的,但许是呱呱冷漠,抗拒的态度激怒了她,她心中颇为委屈,哽了两哽,落后两步,于这孩子身后远远的走着。
就在东三所拐弯的时候,忽而前面的德胜止了步子,所有跟随的太监内侍们也齐齐儿,一并的止了脚步,几乎是无声的,哗啦啦的就全跪下了。
于拐弯处,一个身着正红色圆领袍子的男子疾步走了过来,身后团簇,灯火朦胧。
这是皇帝,是皇帝来了,内侍们才会突然跪下的。
锦棠确实出身乡野,并不懂得这些礼节,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要跪,呱呱一把拉上她的手,直接扯着她跪下了。
并在她耳边悄声说:“皇上喜静,但凡途经,不喜人呼出声,悄悄默着便是,否则他会生气的。”
因为这孩子一句提醒,锦棠心中莫名又是一暖。
小呱呱随即就松开了罗锦棠的手。
紧接着便是陈淮安的脚步,他步子重,无论走到何处,但凡脚步响起,总是地动山摇。
每每他要回家,还在菜市上,锦棠坐在家里,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走了过来,停在锦棠身边,旋即便跪,跪到了锦棠身侧。
他伸手过来,欲要握锦棠的手。锦棠反手,一把拧上陈淮安粗糙的手背,狠狠的旋上,实打实的掐着,一直掐到皇帝说了声平身,这才松了手。
陈淮安反手握上锦棠的手,便一直握着。
皇帝率先一步,往东五所,皇子殿而去了。
陈淮安这才揪过呱呱来,指着陈澈道:“这是你爷爷,赶紧磕头。”
呱呱立刻便跪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陈澈气的直翻白眼,闷了半晌,终于还是说道:“本辅家的孩子皆是有名有谱的,这孩子从何而来,怎的跪地就能叫爷爷?”
陈淮安赖笑道:“悄悄养孩子,不是咱们淮南陈氏的传统?”
陈澈气的吹胡子瞪眼,转身,往东五所而去。
陈淮安这时才敛了嬉皮赖笑的样子,揽过呱呱,哑声道:“那是你娘,今儿她入宫,可是冒着死来救你的,快去磕个头,把爹交你的话说给她听。”
要说小呱呱,对于陈淮安来说,就好比一注印子钱。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敢在锦棠面前提,是因为俩人关系着实够僵的,他怕提出来,要雪上加霜,要一发而不可收拾。
到后来,就好比印子钱,谎言越滚越大,大到陈淮安自己都难以收场。
到今日,终于雪崩,这印子钱的报应到了。
在外头的时候,为防万一,万一锦棠当街碰见,陈淮安还打呱呱小的时候,就教过怎么才能讨得锦棠原谅的话。
呱呱才叫慈宁宫的人毒打了一顿,本以为自己今夜必死无疑的,谁呈想还能活着,此时才反应过来这救自己的人,竟是老爹一直以来在他嘴边念叨的娘,上前便跪,亦是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扬起脖子道:“娘,儿子往后一定会给你养老的。”
锦棠站在那里,气的直发抖。
陈淮安瞧着人全走了,撩起袍子也往地上一跪,低声哀求道:“当初咱们才回来,这孩子的爹娘全叫孙福海给弄没了,当时我也没想过咱们往后还能有孩子,就想着,万一我死了,养个孩子给你防老。”
事实上当时陈淮安的心,苍天可鉴,恰是想养给孩子给锦棠防老。
他上辈子舍锦棠而先去,在临死时,喉结咯咯挣扎着要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目光停在她破了洞的鞋子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此生绝不会比锦棠先死。
但在俩人都绝望,都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孩子的情况下,万一要是他死了,锦棠孤苦零丁,该怎么办?
呱呱跪着凑了过来,依旧扬着脖子:“娘,我是陈家湾陈阿大家的儿子,我娘是上河湾黄家的女子,与爹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