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罗三拉着他出了门,门口的人一窝蜂散开。
周士义翻转身,吃力的爬到黄菁菁腿边,艰难道,“娘,我真的不敢了。”
周士武恨不得再补上两脚,背过身缓了缓情绪,扶着黄菁菁退后一步,冲周士义吼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看着娘给人下跪你就乐意了是不是?”
周士义摇着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周士仁擦了擦鼻子,站起身,掉头要去请大夫,黄菁菁叫住他,“就让他这样,不吃教训,永远不会长记性,我要你们堂堂正正做人,而不是耍些小聪明,这就是下场。”
黄菁菁直视着远处,低叹了口气,“老二扶我进屋睡觉吧。”
周家的事儿落下帷幕,村里人议论纷纷,黄菁菁多嚣张的一个人,结果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瘸了条腿,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心底佩服,若非心头坦荡荡,恩怨分明,哪会这般由着人处置。
周士义在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问周士武借了五十文离开了,至于方艳,得知罗家的人到处找周士义就自己跑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哪管周士义的死活。
解决了周士义的事儿,黄菁菁又病了场,人看着身体好,实则虚得很,熬了通宵人就垮了。
周士武和周士仁又是去坟头磕头烧香,又是去十几里地的庙里祈福,周士文放心不下回来住了几天,认为黄菁菁是心情不好,心思郁结的缘故。
黄菁菁身子一直不见好,老花带着米久,天天坐屋里陪她聊天,老花自己有屋子,又住回了周家,寸步不离守着黄菁菁,身形跟着瘦了一圈。
天渐渐凉了,到挖红薯的时候,黄菁菁身子才有所好转。
清晨,昏沉沉的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周士武和周士仁去地里挖红薯去了,两人走的时候还没下雨,刚到地里雨就来了,别无他法,只得回家,远远的,看见树林尽头走来一家子人,托儿带母,浩浩荡荡一群人,周士武不以为意,踏进院子,见刘慧梅挺着肚子拿杆子赶鸡,周士武忙上前帮忙,“大嫂,你赶紧去屋里,雨大了,小心打滑。”
刘慧梅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初始不觉得有什么,以为是家里条件好了的缘故,如今才惊觉不对劲,请方大夫诊脉,说是双生子,双生子在村里少见,倒是县城北边的村里很常见,听说那个村子,十户人家有八户人家生的都是双生子,小时候不好养活,过了五岁就好了。
周士文的第一胎,自然要好生养着。
周士武和周士仁联手把鸡赶紧了鸡笼,上房传来老花和黄菁菁的声音。
“栓子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夫子教的诗,回来就能背下来。”刘慧梅肚子大了,煮饭的事被老花揽在了身上,他以前照顾无忧娘俩,啥都会弄,只是时隔多年,厨艺有些生疏了,刚开始,一家老小苦着脸,愁眉不展吃他做的饭,这些天才慢慢好些了。
黄菁菁吃着碗里的面疙瘩,看向雾霭的天,不以为然道,“孩子记性原本就是最好的,要是夫子教的背不下来,就是他不努力。”
刚开始去学堂,栓子新鲜劲没过,夫子教的诗回家一字不漏背给桃花和梨花听,慢慢有了玩心就不太用功了,傍晚回来,能记起夫子教的三句便是不错了。
“红薯挖回来了没?”下过雨,耽误久了,又该坏掉了。
“挖得差不多了,周二周三心里有数着呢。”老花抱着米久,认真望着黄菁菁的眉眼,周士义瘸了腿,要不是黄菁菁拦住,对方便要抓周士义见官,进了县衙,有命的也被折腾得没命了,秦氏唉声叹气,以为黄菁菁不会插手,但最后,黄菁菁还是管了。
那么要强的一个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给十几岁的少年下跪,对周士义,她心里是存着愧疚的吧。
周士义说,她不会丢下他们任何一个人,就因为这句话,每每遇着事儿,冲在最前边的永远是她,若是知道事情会闹成那样子,他一定不会追出去打人,任由周士义跟着那人离开,至少,不会害黄菁菁一病不起。
“老花,你不是说想娶我吗,我应了。”黄菁菁吃了口面疙瘩,轻抬起眉,对一脸愧色的老花说道。
老花不明就里的啊了声,随后才反应过来,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咋,咋就想明白了?”
黄菁菁展颜一笑,实话实说道,“就想试试被人照顾的滋味。”
她不是矫情的人,到她的年纪,不指望有场轰轰烈烈的情爱,凭她的本事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只是,她忽然想尝试另一种生活。
原主的四个儿子她已尽力,无愧于心,她想试着依着自己心意过一回。
第93章 093 旧人投靠
老花眉眼一弯, 重重点着头,拍着胸脯道,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雨顺着屋檐滴滴答坠落,雾沉沉的天, 昏暗阴沉, 老花却笑得一脸明媚,待黄菁菁碗里的面疙瘩见底,他随手把米久放在床上,收拾碗筷出了屋,院门口站着几个陌生的人, 他以为是路过避雨的人, 没当回事, 朝屋檐下浮水洗鞋子的周士武道,“周二, 进屋陪四娘说说话, 下着雨,别抢着干活淋雨生病了。”
有些事, 从黄菁菁嘴里说出来比较好,想到成亲, 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轻笑出声……
门口站着的妇人抬起头,黏成一团的发髻淌着雨水,她叩了叩门,探进半个脑袋, 猫着腰问道,“请问是周士义的家吗?”
提及这个人,老花脸上的喜悦散了些,回道,“不是,是周家。”不是周士义的家,周士义做错事,自知没有脸面留下,问周士武要了五十文,离开了。
妇人呆了一瞬,缩回了脑袋,转身和身边的老妇人说了两句什么,老妇人转头望了过来,老花坦然地回视眼,拿着碗去了灶房。
周士武弯着腰,左脚搓着右脚上的泥,侧目扭向门口,深邃的眉眼渐渐沉了下来,老妇人不开口,他也没吭声,洗干净鞋子和脚,匆忙进屋陪黄菁菁说话,他语气轻柔,喊了声娘,上房便传来妇人的怒骂声,“年轻不怕死是不是,还不赶紧回屋换件衣衫,怎么着,看我好得差不多了,家里有人干活想偷懒是不是?”
老妇人低头沉吟了片刻,重重叩了叩门,“四娘,四娘,是你吗?”
屋里,黄菁菁指着周士武一通骂,骂得周士武灰头灰脸,裤脚滴着水,他抖了抖,阔步出了门,见老妇人目光探究的看着他,周士武问道,“请问你们找谁?”
周士义拿着户籍离开稻水村了,有生之年估计不会回来了。
周士武下意识的认为,这拨人是冲着周士义来的,除了周士义,还有谁会惹是生非?因此他才没个好脸色。
“是老二吧,我是你姨母啊。”老妇人凝视着周士武略微戒备的眼眸,大着胆子推开门走了进去,她身侧的年轻妇人扶着她,老妇人打量着院子,目光最后落到周士武不太愉快的脸上,“你真是老二啊,多少年没见过了,你怕是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娘的亲三姐啊......”
周士武蹙了蹙眉,方才他就看见她们一行人了,只是没往深处想,听着老妇人的话,他转身看了眼屋里躺着的黄菁菁,他娘在黄家排行老四,年轻时村里人都喊她四娘,只是从没听她娘说起过黄家的事儿,也不曾和黄家人走动,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她们来。
黄菁菁圈着米久坐在自己腿上,老花天天在屋里的缘故,米久陪着她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如今挨着她睡完全不会哭了,她双手绕过米久腋窝,前后晃着,听到外边的谈话,她掀开被子,穿鞋下地,问周士武道,“谁啊?”
她的亲三姐,哪来的三姐?
周士武站在门外,挡住了大半视线,黄菁菁只看到两个和桃花差不多大的女孩,穿着桃粉色襦裙,模样清秀得很,一看就不是庄稼人。
“四娘,是我啊,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你过得好不好,得空了来看看你。”老妇人挣脱身侧人的手,战战巍巍走上了台阶,见着屋里的妇人,老妇心下错愕,眼神惊疑不定,“四娘,真是你?”
黄菁菁暗暗打量着她,发髻被雨水淋得有些散乱,身上的衣衫湿濡濡的,但一身的行头不是庄户人家能置办的,黄菁菁走出去,眉目间满是陌生之色,如实道,“我不记得有什么三姐二姐的,你谁啊?”
老妇人呆若木鸡,难以置信道,“我是你三姐啊,你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