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猪圈的时候,刘大刘二都过来帮忙了,两兄弟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干完了活也不留下吃饭,黄菁菁喊了几回,让刘氏出面留人,两兄弟说什么都不肯,黄菁菁没法,只得让周士武往后开些工钱给他们,她不喜欢欠人情,郑氏嫁进王家,整天被王婆子压制着,几乎不在村里走动,上回后黄菁菁就没见过郑氏了,对刘大刘二,黄菁菁也不知说些什么。
猪圈围好,两只猪抱过来养着,她和老花找着事情做了,天天背着背篓去田野里割猪草,桃花和梨花跟着她们,一家老小结伴,惹得村里的人羡慕不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没听黄菁菁骂过人,老屋新屋都没有过争执,村里有人说,难怪人家越过越红火,全家人齐心协力,日子可不得越来越好?
黄菁菁听了只是笑着一笔带过,儿子儿媳有事情做,知道自己要什么,有什么好骂的?
只是刘慧梅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大双小双的百日宴,依着她的意思在村里请客,请个十来桌的样子热闹热闹,刘慧梅给周士武捎话说在镇上办,理由是周士文的朋友都是城里的人,在村里办酒席,要人家特意跑一趟,不太好。
但黄菁菁不是不了解刘慧梅,她哪儿是怕人跑一趟,是怕村里的人吃了她一顿还差不多,镇上的院子就那么大,顶多安置得下四张桌子,堂屋了安置一张,才五张,要是村里的人一窝蜂过去,连个打转身的地儿都没有。
况且,光是周士文的朋友就能凑四五桌了,她们还去什么去?
“娘,我听大嫂的意思是在酒楼买五桌席面送到门口,钱她们自己出,说是大双小双的大日子,她当娘的肯定要尽心尽责些。”周士武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为难,秦氏很早的时候就说过大双小双的百日宴要请她了,赵卫村和赵卫国两家已经随了礼,不请他们的话说不过去。
黄菁菁在灶前生火,让周士武揉些面粉,摊饼子吃,沉吟道,“她的心思我懂,大双小双住在镇上,你大嫂眼里他们也算半个城里人,回乡下办百日宴,恐怕觉得面上无光吧,这件事我再想想。”
周士武不好多言,要他说是刘慧梅来事,如果直接在酒楼办,他们去多少人都坐得开,那么小的院子,不太好。
“娘,不如问问大哥的意思,他没表态呢。”大房的事儿,周士文能做主,他觉得把原因和周士文一说,周士文一定不会同意在镇上办的,“娘,我明天卖佐料粉回来,我和大哥说吧。”
黄菁菁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大嫂若是喜欢,就两边都办,镇上办一场,村里办一场,咱家不比以往了,哪能不和人打交道?”
刘慧梅的心思她能体谅,毕竟是希望大双小双往后能体面些,但村里的人情世故不能忘了。
周士武顿了顿,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合时宜,“行,我与大哥说说,娘,我吃了晚饭回去啊。”他一个人,懒得做饭,和黄菁菁他们一桌,人多吃得香些。
“吃就吃,谁拦着你不成,赶紧揉面,摊了饼子给米久炖鱼汤,时辰一到,他就该饿了。”小孩子不会说话,饿了只懂张着嘴大哭,有天哭得嗓子都哑了,为此,家里的水桶里没缺过鱼......
“好呐。”周士武应了句,舀了半勺面,添了水揉着,说起外镇的生意来,他赶着牛车,到的地方多些,有些时候会进村,田地干活的村民也会买,出了清源镇,有钱人要多些,舍得花钱的人也多,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卖出两百多碗。
镇上混熟了,周士仁便不天天去了,只赶集的时候去,镇上办酒席的人偶尔会来村里买佐料粉,他们的生意又开始好了。
生意一好,就得在村里收篮子,周士武和黄菁菁说了声,便把买篮子的消息放了出去,大家懂得规矩,但凡赵二两说不行的,他们不会多说,老老实实带着回家了。
期间,稻源村的罗氏来过一回,询问罗雪和周士武的亲事,黄菁菁把周士武的意思如数转达了,罗氏遗憾不已,她数着日子十天后没人来村里心凉了一截,又怕黄菁菁有什么事耽误了,只要双方有这个心思,迟点相看没什么,左思右想,还是过来问问,谁知道,周士武没这个心。
得了回应,她唉声叹气的走了。
村里仍有人给周士武张罗亲事,黄菁菁不太热衷,大家不敢得罪她,只得歇了心思。饶是如此,新屋天天都有人,老花忙着写字,黄菁菁要割猪草,两头猪吃的猪草多,得多准备些,偶尔秦氏和徐氏会背些猪草过来,新屋的人进进出出,在外看着都是兴旺之势。
这天,太阳渐渐西沉,火红的晚霞如一条线将云山隔开,黄菁菁刚背着一背篓猪草下山,遇着周士武赶着牛车朝新屋走,桃花喊了声爹爹,周士武勒住缰绳停了下来,朝黄菁菁喊道,“娘呐,大哥大嫂回来了。”
周士文和刘慧梅各自怀里抱着个孩子,黄菁菁回了句,“下来了,你花叔在家,先过去吧。”
桃花和梨花把镰刀递给她,呼溜溜的跑下山去,黄菁菁担心二人摔着,在后边提醒道,“慢点,你爹和大伯能跑了不成,摔着弄脏衣服洗不出来穿着就不好看了。”
桃花果真放慢了步子,嘴里轻快的喊着爹爹,周士武应了声,跳下牛车,朝黄菁菁跑来,到了跟前,接过她手里的背篓,笑呵呵道,“我回来的路上遇着大哥大嫂抱着大双小双,他说东家没来得及进货,关一阵子,他和大嫂回来看看您。”
黄菁菁握着镰刀,好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大双小双年纪小,坐牛车的话风大,别灌了风着凉了。”
“身上搭着襁褓呢,不会着凉,娘,三弟呢?”
经过周家门口,见外边停着牛车,怕是按捏的客人没走,他和周士文没回去,直接来这边了。
“接栓子去了,栓子说他认识路,让老三别去接,但栓子多大的年纪,上秀村离得又远,路上有点事儿,咱在家啥也不知道。”黄菁菁细声说着,桃花梨花已经爬到牛车上坐着了,凑到刘慧梅身边,盯着大双看。
“娘。”周士文站在牛车边,伸手要搀扶黄菁菁,被黄菁菁制止住了,“你抱着孩子就是了,娘精神好着,在镇上还算顺利吧?”
周士文点了点头,走到黄菁菁跟前,一只手抱着孩子,另只手挽着黄菁菁手臂,黄菁菁拍开他,“好好抱着孩子,别摔着了,我手脏,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刘慧梅坐在牛板车上,人瘦了很多,双下巴没了,后背单薄了很多,只腰上的肉还赘着。
她让周士武赶着牛车先过去,和周士文慢慢在后边走着,问刘家人还上门闹没。
“没了,我岳母多精明的一个人,娶了个镇上的儿媳妇抹不开面子,回过神就想清楚了,刘桩和他媳妇回村里住了,手头宽裕了很多。”肖氏咬住他们不放无非是怕被别人说花儿媳的钱,但进了门就是一家人,刘桩娶媳妇给了多少聘礼大家是清楚的,肖氏要求他们回村里住无可厚非,把人忽悠回村,再施点小手段,压制住刘桩两口子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黄菁菁思忖道,“那就好,大双小双太小了,她三天两头的闹不是办法。”
说着就把给周士武说亲的事儿说了,周士文早已知晓这事,他认同周士武的观点,“二弟做事有主意,您就由着他去吧,待米久大些了再说。”
去到新屋,周士文见外边种了一排排树,面露疑惑,黄菁菁解释道,“是你花叔种的,说出门就是河,少了点什么,去山里挖了些果树回来栽种,进屋吧。”
院子里有人,正称赞刘慧梅福气好生了两个儿子,刘慧梅穿了身淡黄色衣衫,眉目端庄温婉,看着跟镇上的人,和周围的土墙,竹篮子,水桶,长凳格格不入,黄菁菁洗了手,抱过周士文怀里的孩子,让他去屋里坐。
镇上的生活千篇一律,没什么波澜起伏,和老花聊着琐碎的事儿。
周士文背了肉和猪蹄回来,黄菁菁让周士武过去和刘氏说声,晚上来这边吃饭,就不去老屋做饭了。
“好呢,娘,您别急着弄,我去去就回。”他和周士仁都是会做饭的,黄菁菁刚从山里回来,他哪能让她给一家子人做饭。
黄菁菁抱着孩子,垂着眼,啊啊了两声,笑道,“我不做饭,我晚上吃现成的,你和老三做。”
“成。”周士武走向牛车,黄菁菁割了猪草,他准备先把牛板车拆卸,牵牛吃点草再回老屋。
周士文刚从镇上回来,在场的人多少有些拘谨,问了孩子的百日宴,想过来蹭蹭喜气,黄菁菁乐呵呵请他们都来凑个热闹,一众人开心不已,说着笑着回去了,送他们出门,黄菁菁折身回来,问起刘慧梅两个孩子的事儿,刘慧梅一五一十说着,眉梢尽是为人母的温柔,炕上独自玩耍的米久听到声音,在炕上滚了两圈,扶着被褥站了起来,不到一刻就咚的声倒了下去,周士文忙上前抱起他,米久白嫩了许多,更沉了,窝在周士文怀里不哭不闹,指着黄菁菁怀里的孩子,啊啊说着。
有了孩子,黄菁菁和刘慧梅多了话题,还有三天就是两个孩子的百日宴,黄菁菁琢磨着要准备办席面的菜了,她不可能办桌像刘青成亲那般丰盛的席面,一份肉,一份鱼,一份蛋,多弄些野菜,一桌凑够六个菜就成了,她和刘慧梅说了自己的想法,刘慧梅兴致不高,恹恹道,“娘商量着办就是了。”
转而想了想,又犹豫道,“相公请了些朋友,东家也会来,娘,太素了会不会不太好。”
黄菁菁犹豫了番,确实如此,但是置办得太丰盛,费钱,而且村里人请客都是这么来的,她张罗得太好,往后谁家办洗三礼满月酒的话,被人拿来比较会落下笑柄,人家会反过来说她们坏了规矩。
周士武喂牛吃草,听着这话,劝黄菁菁道,“娘,大双小双的百日宴我出钱,就依着刘青成亲的席面来,我问过大哥了,镇上的朋友大约有四桌的样子,村里的话,请个十来桌,算起来不多。”
周士武不想让黄菁菁为难,买猪是赊的帐,一两多银子,黄菁菁手头怕是没多少钱了。
刘慧梅敛着眉,逗着怀里的孩子,声音不高不低道,“二弟,分了家哪能让你出钱,我和你大哥商量过了,银钱我们自己出,只是要劳烦你和三弟做席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