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惕薄笑颔首,一双眸子又转到了裴婠身上,裴婠无意再插话,眼风一瞟,却见萧惕又看着她,她不由在心底警铃大作,然而萧惕看虽看,却无探究质疑,反倒是目光温柔,似云絮将她包裹起来似的,裴婠心尖颤了一下,年轻的萧惕竟如此亲善有加?
幸而很快萧惕转走了目光,他问裴琰,“刚才那位,是广安候府二少爷?”
裴琰想到宋嘉彦适才逾越之行便又皱了眉,“正是,他们家和我们府上也是表亲,他自小便常来我们府上玩耍,我们表兄弟相称,他尤其对婠婠照顾有加,我两年前去青州历练,他亦时常去府上问候请安,只不过……大抵走的太近了,外面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所以这些日子婠婠养病没让他去探病,刚才便是为这个起了争执吧。”
裴婠听的心急,怎萧惕一问,哥哥什么都说出来了?!
萧惕闻言眉头微挑,轻声道,“他待小侄女殷勤亲厚,是否有别的念头?”
裴琰一讶,“含章,你的意思是……”
萧惕眼风扫了裴婠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适才看他神色,对小侄女颇多执念,已非寻常,何况小侄女姿容出色出身高贵,毓之不得不思虑周全。”
一听这话,裴琰眉头顿竖,迟疑道,“可文若平日里从来循规蹈矩,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他应当明白我们虽是表亲,可我父亲母亲并无别的意思——”
萧惕闻言莫测道,“他若真的有礼有节,只怕不会若刚才那般,今日宴上人多眼杂,最易传出流言,即便知道侯爷和夫人的打算,可他若性贪呢?”
裴琰听的心惊肉跳,萧惕却又恢复了寻常神色,“我也只是猜测,你今日话已至此,若他往后休止,便算我小人之心了,若还纠缠,你可得当心,世上多得是道貌岸然者。”
萧惕此前并不认得宋嘉彦,只凭这一点,裴琰丝毫不会怀疑萧惕用心,何况萧惕对他有救命之恩,胆识风度皆让他敬服,因此,他不但对萧惕坦诚,更有些言听计从之意。
裴琰重重颔首,“还是你看的明白,我会留意的!”
萧惕温文一笑,“不过旁观者之言。”
萧惕虽放低了声音,可裴婠也还是能听到一二,她不由惊叹,萧惕果然是萧惕,竟然一眼就看清了宋嘉彦的心思!如果前世有萧惕这样一个早早看出宋嘉彦不怀好意提醒他们之人,后来的所有悲剧只怕都能避免。
裴婠福至心灵的想,萧惕虽脾性危险,却能洞察人心,又有过人的胆识手段,何况这辈子他有了国公府三爷的身份,在重视出身的朝堂之上,岂非更能权倾朝野!
想到前世长乐候府蒙冤,却无人敢为其说话的绝境,裴婠的眸色幽深起来。
正在这时,裴琰笑看向她,“婠婠,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晚上请含章过府一聚!”
裴婠刚才根本没注意二人在说什么,一听这话不由微愣,随即,萧惕也看向了她,见萧惕一双眸子清风朗月般平和,裴婠一颗心忽然也彻底平静下来。
她唇角微弯,“好,那明晚,我们扫席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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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玉碎
宋嘉彦恼怒之下,转身便离开了忠国公府。
回到广安侯府,刚走到自己小院门口便看到了缩头缩脑的柳氏。
柳氏是广安侯宋伯庸的妾室,是宋嘉彦的生母。
看到宋嘉彦回来,她喜上眉梢的迎上来,“彦儿,今日可见到裴家大小姐了?”
宋嘉彦手腕钻心的疼,看到柳氏这幅嘴脸更觉烦躁,便不理会,直快步往正房去。
柳氏撇撇嘴,也跟了进来,“这是又没见着?彦儿,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惹了她不高兴?你不是不知道,你祖母已有心让宋嘉泓求娶她,可如今宋嘉泓病着,她也开不了这个口,而你都在她跟前伏低做小这么多年了,怎么偏在这个时候触怒了她?”
宋嘉彦听着这话简直气的眼前发黑,“要和姨娘说多少遍!我没惹她!”
柳氏哼了一声,“那她是发的什么疯?”
宋嘉彦走到书案前站定,受伤的手腕在发抖,一颗心更是疲惫躁怒。
他也想问裴婠在发什么疯!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错,裴婠对他的态度却一落千丈。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他不知道?
见宋嘉彦不语,柳氏苦口婆心道,“彦儿,你上些心吧,你那祖母只重嫡长孙,别家高门出身的贵女,更不会许下庶子的婚事,只有裴家姑娘,和你自小亲厚,且娶了她,既能让你祖母爱屋及乌,你还能借长乐候府的势——”
柳氏出身商贾,祖上虽是皇商,可这几十年却早已没落,当初送柳氏入侯府做妾,便是柳家想借广安候府的势,然而柳氏没想到,侯府做主的是裴老夫人,偏偏裴老夫人最厌妾室,因此柳氏没有给家里捞到一点好处。
幸而,她生下了宋嘉彦。
虽然庶出子也不得宠,可宋嘉彦的聪颖机敏实属罕见,她不过点拨了一二,还是孩童的宋嘉彦就完美的抓到了重点,这些年对裴婠殷勤备至,成了裴婠最亲厚的表兄,柳氏近乎疯狂的想,只要再这般亲厚一年,再找个机会用点手段,这门亲事不愁成不了。
宋嘉彦最厌恶的,便是柳氏总把庶出和对裴家的心思挂在嘴边。
他目光阴郁的看着柳氏,“我知道姨娘的意思,不过这里不是姨娘待的地方,姨娘且走吧——”
柳氏被堵的张大嘴巴,“你……有你这么对亲娘的吗……”
见宋嘉彦眸起怒色,柳氏悻悻住口,磨蹭两瞬,不甘的朝外走去。
宋嘉彦这才垮下肩背来,呼出口气,面色越发阴沉,便是柳氏不说,他也知道如今不能招惹裴婠,他已经讨好裴婠快十年,眼看着裴婠明年便可说亲了,他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裴婠疏远?
想到今日裴婠冰冷的神色,宋嘉彦只觉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目光一抬,宋嘉彦看到了书架上放着的一只锦盒。
……
认亲宴毕,萧淳带着萧惕,亲自将元氏三人送上了马车。
还在路上,裴琰便忍不住又对萧惕一阵夸赞,“在青州还不觉的,如今到了京城,便觉在这一众王侯显贵之中,含章也是气度风仪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