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意么?
不得不,我对这个坚强的生命极其期待,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模样,能如此强悍地与命运做斗争。真要是生下来,怕是一个比他阿玛还要难缠的主儿吧。
胤禛,已经在床边坐了好几天,不靠近我也不话,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看着我。
颜玉来喂我喝药,他就站到床尾;孝颜找我聊天,他就闪到门外;弘晖来看我时,他就像没看到一样维持原状,直到弘晖要离开与他告辞,才几不可见地头。
我还记得那天下午,苏长庆诊脉后长出口气,极其气愤不无夸张地恐吓了在场的两位爷,“都七个月了,怎么能这么不心。本来胎儿就,再这么一折腾,晚儿就再晚一儿,可以不用叫我来了,直接把船板掀了做口棺材更合适。”
胤祥快速地瞅了我一眼,又看向站在床头的胤禛,见他没有反应,才尴尬地陪着笑,扯了苏长庆出门去抓药。
房间里仍是潮湿的气息,还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当时的胤禛就一直立在床头,许久才从怔愣中回过神,低头看向我的眼神很复杂,茫然疑惑、恍然大悟、喜悦激动、懊恼愧疚,像是按了加速键一样,快速闪过,偶有重播。
直到今天,他的眼中仍是矛盾,只是更多的是没有出口的自责。
我就一直住在他的房里,霸占了整张床,躺在上面晕晕沉沉地又吃又睡。胤禛始终坐在床边的那个位置,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只要我清醒着,就一定能找到他的视线。我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有时突然醒了,会看到他靠在床尾闭了双眼休息。
胤祥来劝过两回,要么把我送回房去,要么让他过去好好地睡一觉,他就只是坐在那儿,连个反应都没有。最后,我看到向来好脾气的哥手起掌落猛敲在他后脖子上,就把不知是困倒还是晕倒的胤禛放躺在我身边了。
胤祥拍拍手掌看着终于踏实睡着的胤禛,摇头叹气,“这一掌算是便宜你了。”
这个男人为了我千里迢迢地追来……我轻抚着他下巴上长出的青茬,深陷的眼窝笼着一圈明显的黑色,即使睡着了仍是紧皱着眉头,薄唇丝毫没有放松地紧闭着。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孩子仍是当初的那个,却还是赶来,即使看到赫的挑衅,心里纠结气愤得要死,仍是不肯放开我。
胤禛,你才是这世上最笨的那个人,可我偏就离不开你。
熟悉地晃动让我从睡梦中醒过来,寂静中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窗外一片漆黑,只有皎洁的银色月光明晃晃地照进来。
掀了被角想要坐起来,腹部已被轻轻揽住,很快又移开。白色的衣袖徘徊在我胸腹间像在纠结,最后轻落在我肩头。
我静默地等着,熟悉的胸膛始终没有靠过来,只有他的呼吸从均匀渐渐变成不稳,手掌却轻缓地摩挲着我的手臂。
想要翻身转过去,他的头已抵在我背后,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心底压抑出来,“对不起。”
“胤禛……”我握住他停在我肩上的手,抓到唇边吻在掌心上,泪已顺着腮边滑落在上面。
向后挪了些许直靠进他怀里,我拉着那只手掌轻贴在自己的腹部,孩子该是睡了吧,安静得没有反应。
“你们……还好么?”他的脸轻贴在我耳边声地问着,心翼翼的语气拧得我的心霎时疼起来。
“嗯。”我头轻声回着,“很好,就是我和孩子都很想你。苏长庆他很,所以反应不明显,平时我都感觉不太到。可是那天你来了,你的手才碰到他,他就知道是阿玛来了,就和你打招呼。你,他是不是很聪明。”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叹出声,“像你。”
这样的他让我陌生,他该是清冷孤傲的皇四子,至少也是那个修身养性的雍亲王,绝不是现在表现出来的讨好的谨慎微。
“是么?好像你过,我是这世上……”
我逗他的话还没完,嘴已被他用手掌捂住,急切又真挚的话被他低哑地出来,竟然真的抹掉了我心底那些羞辱和伤痛。
“忘记,全部忘记。即使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出口的话我无法收回。好在你和孩子没事,若是你们有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会原谅自己的。月儿,笑意……都忘了吧。”
☆、162.凄然禩秋2
就像歌里唱的,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行,关于记忆,也是。
那段不愉快的经历没有人再提起,却无声无息地印在每个人心底。
雨季终于过去,我们的船再次起航,在我和胤禛相拥无眠的那个夜里。
看着杭州城消失无踪,胤禛揽着我坐在船尾,轻声叹息。曾经的那个承诺,终是未能兑现,我们仍然无缘一起欣赏三潭印月的美景。我心相印像是一段不可企及的童话,徒留遗憾在彼此心中。
除了我们两个闲在地偎在一起,所有人都各自忙碌,像是胤禛没有出现过一样。
胤祥时常带着弘晖垂钓,像个老人家一样悠然自得的享受阳光大海,他们的成果很少,却依然故我的自得其乐。苏长庆每天换着方子煮药粥,把船舱弄得到处飘满药香,然后再让颜玉逼着我全部喝掉。
孝颜俨然变成了全能的孩子王,带着她和颜玉的孩子讲各种有爱的故事,在他们眼中她神圣得仿佛周身罩满了金色的光芒,头上隐隐闪烁着的光圈,就像童话故事里善良可爱的白雪公主。可我看着她偷偷瞪视胤祥和胤禛的背影时那副狠呆呆的样子,总觉得她其实是那位恶毒阴险的后妈。
赫和易安最闲,像对儿没事人,并肩在船内各处闲晃,好在船上除了我们三个已婚妇女再没有其它女性,不然非得晃瞎了她们的眼。两个外国男人毫无矜持,闲到无聊便调戏的沉香和红笑,弘晖听到了便不开心地攥紧钓竿,歪头瞥着他们。胤祥会不动声色地敲敲船梆,头也不回地低声教导,“是你的跑不了,比如咬钩的鱼。”
胤禛很少和赫单独碰面,两个人也极少同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即使他们不心碰到,谁也不理谁。
其实两个同样严肃又自制冷静的男人面对面,比赫配易安的画面更有爱,只是不知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些。我觉得自己有失厚道,但我保证自己真的没有期待,什么也没期待,我只希望他能安静地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时光短暂啊!
我不知道他此次离京可以在船上停留多久,也不知道他对于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有什么打算,他不我不问。不知是有意回避,还是怎样,我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只是每时每刻地守在一起,不想分开。
在大家都不来打扰我们的时候,孝颜就成了替代康熙的法海和尚,每每笑嘻嘻地坐到我身边,眼看着胤禛面无表情地给我们两个女人腾出闺蜜空间。
对于胤禛差害死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件事,胤祥忍下来了,可是他老婆攥着拳头咬牙道:“兄可忍,嫂不可忍。”她的理由很简单,不管胤禛有多少的委屈难言,作为我的男人作为我孩子的父亲,他居然差失手害得老婆一尸两命,绝不能轻易原谅。
所以她执着地以长嫂如母的身份,对我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为我出了这口恶气,一定要给胤禛好看。管他什么皇子亲王未来帝王,趁着现在天高皇帝远或是时日尚远,我们的地盘我们作主。
我恐惧地试图想象,孝颜要对胤禛下何狠手,难道想暴捶他一顿?就算她比我高一些吧,也是个塑料体格,想来和胤禛动手决不是上策,弄不好还得让胤祥给她亲手上药。或者,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哦……我邪恶了。
如果是心理攻击的话,我估计孝颜很有优势,毕竟她有一张狠嘴。可是以我对胤禛的了解,他基本不会和女人一般见识,除非我偶尔把他逼得急了,才会让我好好地见识下他的心眼和“凶狠”。反正在过去的那二十年里,我们冷战热战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每都以他的胜利宣告战斗结束。
孝颜的革命尚未成功,已被胤祥扼杀在了摇篮里。我猜胤祥早就知晓自己女人的心思,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后来估计是念着我们夫妻难得相聚,不想因为老婆搞坏了气氛。总之,孝颜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胤禛板着的面孔越渐放松。
我们的船顺利航行,没有再遭遇不测的恶劣天气,只是,好像没有按我预期的继续前行,而是一路倒退。
为毛往回走?这是谁的主意?难道有人背着我改了路线?难得躺在甲板上聊天晒太阳的我和孝颜终于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