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年抿了抿唇,小声,“燕燕,你下巴上蹭了灰……”
不待她说完,慕容澹神色一凌,将她推开,一言不发出门洗漱去。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是灰,是长出来的胡茬……
虞年年昨晚才发烧,今日身体软的像面条一样,下床都略显艰难。
原本去舞坊,是每隔三日一去的,虞太尉揠苗助长,改成了一日一去,她想要争取那枚玉佩,就一天都不能落下。
还是硬撑着起了身洗漱,苍白着一张脸蹲在地上煮粥,好像一时不慎就要把脸跌进锅里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大概快了,狗蛋儿的报应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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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狩阳帝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边开开心心给自己侄子操办着葬礼,力图办得风风光光,让天下所有人都知晓;一边又新得了个美人,妖娆知趣,当即封为萱夫人。
最近又听说终南山有位神人将要出世,上知天文地理,下能推算过去未来,得其便能得天下,狩阳帝派了人前去请,想必人已经在路上了。
这人一高兴,就开始操心起别人了,一看自己的儿子天天举着箭在墙头上乱瞄也不是个事儿,寻思赶紧给他找个太子妃,好好过日子,最好明年就能给他生个大胖孙子。
虽然狩阳帝防备太子,但总归只有这一个儿子,在不影响自己皇位的前提下,还是愿意多给他些福利的。例如给他娶个看似家世显赫,实际没有实权的太子妃,或者赏几个貌美但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妾室。
太子对自己父亲的防备心里门儿清,他以往倒是有杀了狩阳帝,提早登基的念头。毕竟谁也不愿意总当老二。
后来一想,他也没啥宰了他爹的资本,反正没有兄弟相争,照着他爹不留余力纵情声色的模样,指不定明天就能去见仙人了,皇位早晚落在他头上,急什么?便老老实实当自己荒淫无度的太子去了。
自打萱夫人入宫,独占圣宠,后宫里的夫人御嫔们都闲了下来,就连素有盛宠的李夫人都能抽出空来和姐妹们博戏取乐。
宫人在帷幕后缓歌缦舞,丝竹声动。
宫殿里炭盆烧的足,虽快入冬,众妃嫔还是着薄纱,宫人替她们打着扇。
李夫人仪态万千,跪坐在席上,不咸不淡摇了骰子,扫过周围姐妹娇美的脸蛋,“我连着赢六把了,你们还继续否?”
缪昭仪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讪讪笑道,“姐姐气运向来无人能比。”她今日将未来一个月的份例都输掉了,再不赢一把,下个月零嘴钱都不知道从哪儿出,心里火蹭蹭往外冒,快要压不住了。
李夫人一听这话,手上动作一顿,撩起眸子,半讥笑着扭了扭身子,“哈,气运?这宫里气运最佳的不该是萱夫人吗?是我赢的不巧,让缪昭仪变着法儿的来扎我心。早知你输不起,我何苦来同你耍?”
一旁的芈婕妤当着老好人,忙圆场,“缪姐姐没这个意思,李姐姐想多了,不过是感叹姐姐手气好罢了,自家姐妹,不值当为一句话翻脸不是?”
李夫人将手里骰子一扔,眯起一双狐狸眼,看着纤纤玉指上染着的丹蔻,勾唇,“缘是我的错了?谁为一句话翻脸,你倒是说来看看?芈婕妤这是说我无理取闹?”
众人都不再说话,讷讷低下头,李夫人性子尖酸,心眼小她们都知道,平常无理都要争三分。最近失宠,越来越难伺候了。她们位份不如人家,得忍气吞声。
“罢了,没意思。小家子气的东西,谁稀罕与你们耍。”李夫人将卷案一推,起身由人扶着离开,一步三扭,愣是走出了狐狸精的架势。
缪昭仪收拾了东西,气鼓鼓坐回去,“什么东西!杀猪匠的媳妇儿进宫,也不嫌磕碜,呸!”
芈婕妤忙充当老好人和稀泥,“她就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元日宴陛下都交给新来的萱夫人,不给她操办,她心里有火难免的。”
李夫人在永巷撞上了萱女的辇车,她作为老牌的宠妃,哪里肯让,硬生生耿在路中央。
萱女孔雀羽扇掩面,露出一双细长含情的眼,眼下半遮半掩嫣红的牡丹花,一身烟紫色宫装,跪坐于辇车内,极具风情,富贵国色,却不失妖丽,怨不得狩阳帝日日与人炫耀,说他得了位“牡丹花神”。
她眼波一转,轻扬羽扇,朱唇微启,“撞上去。”
她了无牵挂进宫,是为了肆意享福的,不是为了受气的。宠妃的日子当一日少一日,不趁着风光时候跋扈,失宠了可连个站脚的地儿都没有,谁会因你平日宽仁多垂怜?
尤其帝王喜新厌旧,你得宠时,跋扈都叫真性情,失宠时,宽容大度都也成怯弱无能。
她的母亲虽然算是虞太尉的女人之一,但她却不是虞太尉的女儿,有可能是她父亲的人多了去了。自打她进宫后,但凡与母亲有过露水姻缘的都找上来,要认她作女儿,她一个也不想认。
她就想最后的岁月肆意妄为,潇洒活着,哪怕一个月,一天也好。
宫人们没有犹豫,径直朝着李夫人方向冲撞去,李夫人尖叫一声,才气急败坏跑开。
远远还能听见萱女笑声肆意,清脆如银铃,宛如惑世的妖姬。
李夫人被她这一挑衅,足足气病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晋阳落下了狩阳十八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不似鹅毛,偏如砂砾粗盐。
虞年年身体没好利索,一直忙前忙后,许是高烧落下了病根儿。尤其最近天冷,她总是咳嗽,脸与唇也煞白的,像是棺材里躺着的死人,又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咯出血。
身体单薄的风一吹就倒,徐娘子教她琵琶的时候,总担心那粗糙的琵琶弦将她过细的手指崩断。
换作旁人,瘦的像竹竿一般,该丑了,偏她平添了几分柔弱,惹人怜爱。
慕容澹半个月都没同她说话,是真的下狠心不管她了。虞年年心里忐忑,以为自己发烧那天夜里说了什么胡话,惹得他不快,想法子哄也哄不好,只能去忍痛买肉,给他煮着吃,自己一口都舍不得碰。
肉香随着袅袅白雾升腾,弥漫在破旧的小院里,虞年年下了血本,还换了几株鲜嫩冬笋,一齐放在肉里炖。饭做了干饭,用的稻米,放在鼎里煮过后,再放入甑里蒸煮。
香味儿引得不少姑娘趴在墙头上张望,咽着口水,眼珠子瓦蓝锃绿。不知哪儿来的黄狗,饿的腰瘦腿细,夹着尾巴在门口晃悠。
虞年年警惕的用身体挡住小鼎,防止别人继续偷窥,甚至抢夺。
慕容澹通过浆布的薄窗,瞧见她单薄的身影,冷不丁想起太医丞话,疑心她体弱如此,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