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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家的长孙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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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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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再访王家

此日入夜,白氏的魂灵又再出现,春归便用天气太热的借口,好声好气的推脱了和菊羞“同床共枕”,听那丫头噘着嘴抱怨,嘀咕什么“奶奶嫁了人就嫌弃起我来”,不巧被宋妈妈听见了,抡起巴掌就拍了她几下,春归越发愧疚,特意跑到外间去,把菊羞哄了足有小半时辰,待这丫头一脑袋扎在引枕上呼呼大睡,春归这才蹑手蹑脚地往里间走,合了门扇,靠在床上和等了她好一阵儿的白氏低声交谈。

把兰庭那里听来了案情一一复述,春归却叹了一声儿:“缘由始终,虽说也算是察明了九分,到底没有把那幕后真凶给揪出来,又者,王三虽然没有直接加害娘子,但也不是全然无辜,认真追究,他也算是事先知情,只是基于律法,却不能追究他的罪责,我是担心娘子心中的妄执仍旧不能完全消释。”

“妾身前些时日糊里糊涂,只知妄除难消,无法往渡北溟,却不知那妄执,竟是无关仇恨。”白氏却道,她伫在灯下,眉眼依旧,只神色却平和安祥了许多:“妾身生前愚钝糊涂,被人害死之时,也不知究竟凶手是谁,为何要把我置之死地,只是身为人母,有一些隐隐的觉察,其实就是担心着那凶手会对小女不利,所以明知就算我日日在旁盯着她,到底也不能阻止什么,可这妄执不除,怎么也不能释怀,归去应当归去的地方。”

白氏的口吻并无深浓的哀切,但就是这番平静的述说,却也引起了春归心里的恻然,她还没有身为人母的体会,但她不久前才送别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她能够理解白氏的心情,温言安慰:“如此,三姑娘已无危险,娘子也莫再放心不下了,娘子已经摆脱了凡体,相信比我辈尘俗更为豁达通彻,当知终有一别的道理。”

“原本也是该往渡溟沧,只是……妾身还有一不情之请,小女经此事故虽说是有惊无险,未免因为年少之故,受此险恶人事的惊吓,忧集于心,怏怏而病,我就怕她从此把身边所有的人,都看成凝思、珍姨娘一样的险恶之辈,一味地小心防范,杯弓蛇影,心中如此郁悒,身体万万不能康健,更加难享安乐太平,还望顾娘子能再去一趟王家,替妾身开慰一番小女。”

这请求虽有些突然,却也并不如何艰难,春归又对白氏心怀恻隐,故而一口应允下来。

白氏本是想走,飘出了几步,却又转来:“妾身听娘子告诉了案件始终,倒也想起一事,生前确也听过太太对妾身提起过包矿这件事,还嘱托妾身向老爷进言,妾身当时便觉诧异,询问了太太怎么突然过问外头的事务,太太没瞒着妾身,说是珍姨娘的提议,先是和大爷说了,大爷没应允,就想着再让妾身尝试说服老爷,太太她是以为,要这件事真对家族有利,也是珍姨娘的一件功劳,说不定老爷就不会这样冷落她了。”

春归:……

再次感慨世上还真存在贤妻,周氏竟能为珍姨娘打算到如此地步,却又哪里料到,她一片善心,招来的却是谋财害命。

“妾身那时还在私坊时,也常听客人议论,道是哪家是以包矿发家,但也多的是依傍的人脉倒了势,亏得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大约也知道这营生利润虽高,风险却也极大,依老爷一贯的谨慎,是万万不会认同,是以便劝住了太太,让太太不要再提这事,妾身因此还把珍姨娘轻轻敲打了一番,告诫她内宅妇人不可窥议外务,虽说后来,我把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了,想必珍姨娘却铭记在心,甚至可能误以为是我从中作梗,才导致她越发受老爷冷落,把我当成了眼中钉。”

春归也觉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珍姨娘许是因为心中藏怨,才灵机一动,先以毒害白氏为引。

这时她完全相信了珍姨娘三名凶犯是受过精心训练的死士,但因为真凶仍然无法察明,也全然不知应当怎样做才能改变命运,又突然想起了渠出曾经的话,于是便在脑子里默默呼唤“渠出速速归来”。

果然是片刻之间,渠出的魂影就出现在她的床前,照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何事这样着急?”

“姑娘这是从王家过来的?”

“我要还在王家,哪里能眨眼就到。”渠出没好气的翻翻白眼:“我今日是和白氏一同离开的王家,她来见你,我却没这耐烦心听你们说话,守在外衙,替大奶奶看着大爷,有没有背着你和旁的女子勾勾搭搭。”

春归无语:“要你多管闲事。”又问:“你有没法子,召那劳什子玉阳真君来见?”

“大奶奶当我是神灵呢,还能呼风唤雨不成?只有玉阳真君召唤我辈游魂,我有什么本事指使神君?对了,大奶奶之所以能一动心神,便让我随传随至,这都是有赖神君的仙术,大奶奶要见真君,也只需动动心神,不过神君耐不耐烦来见大奶奶,我可就不知道了。”

眼看着渠出悠悠飘走不见魂影,春归满腹怨气地在脑子里呼唤着“劳什子神君”,十多遍仍无响应,只好服软,又“呼唤”了十多回“玉阳真君”,却照旧不见他的鬼影,春归气结,仰面倒在床上,瞪着眼发呆。

看来“劳什子”是真不肯指她一条捷径了,也只好摸索着前进,等着渠出某日再度引来一个亡灵,任劳任怨地替那亡灵消除妄执,再得到蛛丝马迹的线索,以求找到扭转乾坤的法门。

怎么看,这都是一条艰难险阻的道路。

春归就这样满腹怨气地睡着了。

隔了两日,她就对兰庭提出:“白氏遇害一案虽说已经水落石出,却不知那莫问小道有没有能超度冤灵,再者我对三姑娘,也有些放心不下,她年岁还小,生母突然亡故,紧跟着自己也险些被陷害,虽说还有父兄依靠,可女子的心思,想必王久贵和王平安也不能体会,周氏这嫡母虽说良善,一来才拔了余毒仍需静养,再者三姑娘在嫡母跟前,怕也不能敞开心事,所以我想再去看望她,要若真还郁悒惊惧,我和她年岁相近,也好尝试着开解。”

兰庭想着,年岁相近是一方面,恐怕辉辉见王三娘也是年少丧母,对她生出恻隐之心,又的确那日见王三娘,虽说并没有受到责难,她自己没废一词一句就洗清了嫌疑,可至始至终都在哽咽抽泣,见凝思当众自裁,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亲身遭遇了此等险恶的事,不曾涉世的闺阁也的确会忧怕不安。

这本就是个小要求,兰庭也就一口应允了。

不防尹小妹却从她家哥哥口中听闻了王家发生的“奇案”,大感兴趣,尤其对深谙道术的莫问“仙长”,也不知生出多少猎奇渴见的心思,她这日原本就是想缠着春归,好好听一番“奇案”的始终,又打算让春归引荐她和莫问结识,一听说春归又要去王家,尹小妹还哪里坐得住?死缠硬打也要同行。

兰庭哭笑不得:“又不是去走亲访友,再者别家经过一场事故,我们说是去探望慰问,结果倒还捎带上个看热闹的,像什么样?”

“大爷别说我去看热闹呀,我扮成婢女还不成?”尹小妹极其坚决,而且手脚麻利,扒下菊羞的衣裳就套在了自己身上,又好言哄求菊羞:“阿菊姐姐,今日你就别去了,让我侍候大奶奶,我担保和你在旁侍候没什么两样,大奶奶让我做牛我就不敢做马,让我往东我连眼睛都不敢看西,且我还不要你分我这日的工钱,完全就是无偿代工,你别谢我,千万别谢我,若过意不去,待你得了闲,再替我绣个荷包就是。”

菊羞晕头晕脑的,就被留在了府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的哭笑不得:“尹小娘子那张嘴,端的是厉害,她替了我出门儿,说什么会侍候大奶奶,大奶奶又哪里是不讲理的人,还能使唤尹先生的家眷?大奶奶少了个人使唤,我还反欠了尹小娘子一个荷包,尹小娘子亏得是女子,否则去做买卖,多少人都得被她哄去卖了指不定还给她数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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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惊恐难消

关于杀人凶手已经落网的事,已经成为整个王家所有主仆连日以来议论纷纷的要闻,正在开坛设法的莫问小道自然不会成为唯一的“聋人”,可他虽说晓得了春归已经大告功成,源于一贯的作派,还能蹭上几日吃喝,自然要多占几日便宜,所以他的超度法事还一直延续着,直到这日眼瞅着春归再来“关心”,莫问才悻悻地表示,亡灵已经得到安抚,不再搔扰人间。

王久贵自是一番千恩万谢,他这时和王平安的信息已经一致,知晓兰庭之所以能来王家察断白氏遇害案,全赖莫问道长的引荐,要若不是这二位,满门大祸哪里能够化解消除,等着他的也许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自是表示,定要重谢道长。

莫问心花怒放,却忽然对上了春归带笑的眼眸,心花怒放就成了忧怨凄恻,情知酬金虽然丰厚,也只能把绝大多数上交给顾大奶奶,能落一成好处,都是大奶奶手下留情了。

正沮丧,就感觉衣袖被人一拽,抬眼就看见一个和菊羞一般高矮的女子,生着一双极其灵动的眼睛,微微翘起的鼻头,菱角一样的小嘴,好生俏皮模样,莫问顿时又觉心花怒放起来。

“道长怎么没有符水给众人分饮?”尹小妹微微歪着头,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小道把心花怒放狠狠压抑着,焕发出他拿手的仙风道骨之气:“此次超脱冤灵,非驱恶除病,不需内服符水。”

“还有这说法呀……”尹小妹觉得很是惋惜:“我听说紫霞观的道长,一碗符水可都要收人一两银子,都说即使无病无痛,喝下也能够强身健体驱吉避凶,还以为道长今日会施饮符水呢,没想到赶了这么久的路,结果落空。”

“姑娘若求符水,小道立时制出,也不废多少功夫,又有大奶奶的情面,只收姑娘三钱银充个意头。”虽说美色当前,莫问心里那把算盘却还没有完全停拨,且他一贯遵奉的人生信条是,当对方还没有成为他的媳妇吃一锅饭睡一张床的一家人,纵然是要让些好处,可也不能白出力无收益。

“莫若道长干脆看在大奶奶的情面上,教一教我如何制这符水,既不劳动道长动手,日后旁人来求符水,我还能在旁助力,我也不敢贪心,今后但凡是我制的符水,只抽一钱银充个意头。”

莫问大约从未见识过这么精明的小女子,倒被怔了个瞪目结舌,仙风道骨的气质都险些一下子散溃,好容易把持住,决定不再搭理尹小妹,板着小白脸,冲春归表示不满:“大奶奶今日没有带着菊羞,这位姑娘,小道倒是从未见过。”

没想到非但春归不理会他,尹小妹竟还能“恬不知耻”地再套近乎:“道长竟然还认识阿菊姐姐?这可太好了,我和阿菊姐姐相识虽说不久,却好得像金兰姐妹没有两样,不信道长问一问阿梅姐姐也能证实,这下一有大奶奶的情面,还有梅、菊两位姐姐的情面,道长无论如何,可都不能再拒绝我了。”

春归眼瞧着这两个人也算是棋逢对手,越发不想参合进两人之间的偶变投隙,就提出要去看望周氏——她其实是想看望三姑娘的,直冲王久贵提出却有些不合适,再者就算出于礼节,也当先行拜望周氏这位长者。

一听要去正院,二太太郑氏对春归越发不待见了,尤其当离了王久贵视线,她是连敷衍都懒,由得儿媳仍要跟去讨好,郑氏一边摆着腰往自己的居院走,一边还冲身边的仆妇抱怨:“三郎媳妇好歹也是富户出身的人,眼皮子竟也这样浅的?以为太师府的长孙媳有多尊贵呢,我可打听过,这位顾氏,说来是世族出身,祖父可就是庶出,又生来命硬,克死了父母,就是个孤女,一度走投无路险些被霸去做妾室,总算她豁得出去,闹出卖身葬母、宁死不屈权贵两出把戏,搏得个贞孝的好名儿,又之所以能得这门好亲事,据说还是因为赵知州的病难,所以热孝时就嫁进门冲喜,她这样一个孤女,日后到了太师府,只有唯唯喏喏的份,巴结她有什么好处?”

三奶奶巴结春归自然有她自己的算盘,却不好对婆婆说,此刻正陪笑,同着春归一径往周氏的居院去:“真真没想到,顾娘子还会来寒舍看望婆母,原本有了乔小郎中的诊治,婆母身体就大大好转了,一见顾娘子亲来看望,何等荣幸,必然会彻底康复。”

真稀罕,三奶奶居然把周氏改口称为了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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