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问道:“那患者能否生子?”
“心疾者,怀胎生子更是九死一生,仅用这味药丸况怕不能,不过如若患者一定要冒险,老道在其产子时可亲自坐镇,大有把握护她性命,不过顾娘子可别忘了告嘱患者,她有心疾,若生子嗣,十有七成也会先天不足,且婴幼若然犯疾,那可是药石无医,她还受不受得了丧子之痛,需要好生考量慎重决断。”
“后天心疾单靠此味药丸就能根除?”乔庄也连忙追问。
丹阳子目中幽光一闪:“我可不是小郎中的师父,收的诊金也远远不足为小郎中答疑解惑。”
丹阳子示意告辞,兰庭当然得亲自相送至街门,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二百两重金所买的那些药丸之一,已经被乔庄大卸八块,拈起一块来正用舌尖舔尝细品,而太师府的大奶奶,正无比好奇全神贯注地盯着乔庄的舌尖……
赵大爷表示那枚药丸一定是溜酸的滋味。
却说丹阳子,坐在御赐的马车上把那二百两纹银仔仔细细地一锭锭摸透,到底是长叹一声,先是分出五十两来,再是分出一百两来,终于还是全数归拢,喃喃自语道:“罢了罢了,老道一条性命,难道还不值这区区二百两银,便宜那兔崽子了。”
马车不往皇城的方向,背道而驰了一段儿,停在毫不起眼的一处民居面前。
一个青衣女子正从门内步出,看着这辆可以称得上金光灿烂的马车有一瞬间的呆怔。
丹阳子已经步出,看了
一眼青衣女子,不由蹙着眉头。
又是一个命数全改的可怜人,但必须忍住不露声色,闲事管太多是会伤修为的,千万不能忘记当初因为一时好奇,导致性命几乎葬送的那件糊涂事,已经是吃了血亏的人,万万不能一错再错。
下意识竖起手掌,念了声阿弥陀佛,而后丹阳子很快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佛门子弟……
丹阳子的奇怪举动把娇杏完全看呆了。
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念了声佛号又再刮自己一个耳光而后干咳两声冲她莞尔一笑是个什么情况?
“敢问莫问道友是住此处否?”
娇杏顿时释然了,原来又是一个江湖神棍,莫问小道的损友,怪异才是常态,不怪异才更稀奇了。
正在屋里努力用丹砂画道符往发家致富的志向坚定前行的莫问小道,鼻子一阵发痒打了个震耳欲聋的喷嚏。
深觉即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果然就有不速之客登门。
丹阳子上上下下把莫问好番打量,十分嫌弃的蹙起了眉头,喝道:“抬手!”
莫问心说你是哪里来的神棍,但两手却莫名其妙就抬起了来,且还乖乖忍受着“从天而降”的老神棍把他手手脚脚都摸了一遍,更加嫌弃的说道一句:“果然像逍遥道友说的一样,全无根骨,这天地都换了一派气象,兔崽子仍然没有脱胎换骨。”
老神棍疯疯癫癫说的是什么话?!
震惊的小神棍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你认识我师父?”
“我要不认识,来找你做什么!”丹阳子翻了个白眼,揪几下胡须:“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要跟着我走呢,还是继续跟着那顾才……顾大奶奶招摇撞骗?”
莫问连忙去抱丹阳子的大腿:“我师父身在何处?”
丹阳子怔了一怔,无奈道:“逍遥道友已然飞升了。”
“师父真修成神仙了?”
丹阳子:……
真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修成长生还用得着飞升二字么?这个小神棍,连招摇撞骗的专业素养都还是一点没有具备,难怪这辈子只能和顾娘子混迹市井凡尘了。
几乎咬牙切齿问道:“我再再问你一句,你究竟跟不跟老道走?”
“不跟不跟不跟。”莫问连连后跌:“我早就跟师父说了,长生永寂不如美人在怀,我毕生心愿就是娶妻生子媳妇孩子热炕头,再兼挥霍不完的钱财……”
“罢!”丹阳子果断一竖手臂:“这样就没办法了。”
莫问双手护胸惊恐瞪眼,难不成青天白日下这老神棍竟然打算掳走良家妇男么?!他现在喊声娇杏救命算不算亡羊补牢?
“我手头有二百两银,都给了你,我也算还了逍遥道友的人情了。”
二百两银?!
莫问连忙放下了双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会有今天?天上掉下二百两银还没有砸中他的头顶,能毫发无伤的占为己有?!
莫问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果然没有什么修仙的根骨,甚至连预感都不准确,今日哪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明明是百年难遇的大好事好不?二百两银啊……有了这笔钱,他不是立即就能娶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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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誓为僚客
二百两纹银的去向很快就被春归察知,一半有赖于兰庭对丹阳子去向的盯踪,另一半有赖于娇杏对莫问的“关注”,是以春归立时便主张至少得把多给出去那一百两纹银讨回,兰庭不由失笑:“辉辉如此压榨莫问可有失公允了,咱们给出去这二百两是出于自愿,丹阳子将这笔诊金给予何人咱们并不能干涉,辉辉又怎能强迫莫问奉还呢?”
“这事同大爷自然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为了大爷鸣不平,然则莫问小道这些年来的衣食用度全有赖于柴生哥资助,如今入京,更是住在柴生哥赁居的宅屋里,我甚至还让娇杏去服侍他的起居,他如今既得了这笔横财,我抽走五成给予柴生哥用作补贴怎么有失公允了?”春归言之凿凿,她当然还有没法说出口的理由,莫问小道之所以能在京城如此轻易的招摇撞骗可全靠她的“推广”,就凭这个她让小道全数拿出这二百两来给柴生哥作为创业本金也不算讹诈。
有了这笔钱,柴生哥便能将如今赁寄的宅子先行买下,便算是彻底在京城安定下来了,大可不必仍然受雇于商行,可以一展拳脚开创自己的基业,柴婶也能安安心心的替柴生哥谋划婚事。
兰庭倒也能想到春归“盘算”莫问这笔私财是为了什么,便道:“辉辉若想买下那处居宅,交待汤回一声儿也就是了,莫问道长连跟着丹阳子修行长生都不愿,足见成家立业的志愿,又何必为了这百两纹银为难好友呢?”
“他想要娶媳妇,也得有个媳妇的人选,如今甚至都还没有两情相许的人,手头拿着这笔钱也就是压箱底而已,钱银若不能用来生益,那便是浪费,我只是替柴生哥开口,找他先借一笔本金罢了,又不是要侵吞他的钱财。”春归却不领情:“更何况柴生哥连我的资助都一直拒受,又哪里愿意白领赵大爷的人情。”
这话说得几分浮躁,兰庭听在耳中心里难免一闷:看来辉辉直到如今对我仍然怀有底限,为着她本家的事儿,从来不肯有求于我,为了给大舅兄在京城也积下一笔家业,好教大舅兄日后入仕不至于那样拮拘,是宁肯受柴生、莫问的人情,却分文都不动用我予她任意支配的钱款,她为自己留有退路余地,便是对这桩姻缘……她的意识里,轩翥堂赵门尚且不是可靠的归宿,也未有信心与我白头偕老。
便又想到春归早几日在温家受的那场闲气,事后她既不提起木末,更不解释徐氏因何对她心怀敌意,这是否认为她不应过问木末之事,同样他也不应追究申家与她之间的纠葛呢?
兰庭隐隐觉得这仿佛并非夫妻相处的正常模式,太过于通情达理,更像是楚河汉界了。
春归却因心思正用在丹阳子身上,一点没有察觉兰庭的郁怀,见赵大爷不再阻止她“盘剥”莫问那笔飞来横财的事,便道:“阿庄虽是反复验证了丹阳子那味丸药,却也辨不清究竟用了多少药材,又是如何制成,更不能肯定只靠这味丸药能否在心疾突发时让患者转危为安,真要验证效果,怕还得等到荼靡发作之时了,但我没想到的是,丹阳子竟然认识逍遥道长,且情谊仿佛不浅,关于这点,未知迳勿如何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