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任它再怎么响也无动于衷。
晚饭出自楚蕴的精心制作,伤心水煮鱼和辛酸白菜,顾名思义,色和味是见者伤心,闻者辛酸。
施嘉看着颜色发褐,且不时漂浮着奇怪块状物的水煮鱼和闻起来味道就很猎奇的白菜默默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楚蕴,语气十分认真,“学长,你真的是按照我说的步骤做的吗?”
楚蕴比他还要认真地点头。
林森郁放下电脑,走过来冷冷地瞥了一眼,随即嗤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耗子药。”
实际上施嘉觉得也许这种东西耗子也不会吃。
因为无论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味道都太恶心了。
楚蕴给了林森郁一个警告的表情,可看见施嘉嫌弃的眼神还是有点失落。
施嘉脸色微变,忽然语气轻松道,“其实我觉得我还不饿。”
楚蕴看着那两道根本不能算食物的东西发了会儿呆,迟疑着尝了一口,最后面色古怪地飞快将东西全部倒掉了。
于是三个人吃的外卖,还是施嘉出门拿的。
吃饭期间林森郁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楚蕴面无表情地嘲道,“有些人不仅脑子不行,耳朵貌似也不行。”
林森郁怒气冲冲地走到角落里将塞到缝隙里的手机掏出来,啪啪啪对着屏幕狂按了几下,直接关机,然后将屏幕黑下去的手机重新丢进沙发缝隙,还是之前那个洞里。
施嘉若有所思,“也许他们找你有急事。”
对方也有工作,总不可能像他一样一直在家里闲着没事干。
林森郁不爽地“啧”了一声。
施嘉道,“你待会儿还是回去吧。”
楚蕴当即冷笑,“听到了吗,这里不欢迎你,还不赶紧滚!”
林森郁“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用眼神回瞪了过去。
“这里也不欢迎你,神经病。”他冷笑道。
两人目光相接,火药味十足。
施嘉忽然侧头看了看楚蕴,“为什么你家里人没有找过你。”
对方在这里的几天里从没见他接过任何电话。
楚蕴狡猾地笑了笑,“我没有带那种东西出门,会被他们发现我在哪里的。”
施嘉点点头,“我吃完饭会想办法主动联系他们的。”
楚蕴有些难以置信,目光很伤心。
虽然不知真假。
施嘉无奈道,“我再过段时间就要进组拍戏了,到时候你总不可能一直黏着我。”
林森郁有些好奇,“什么剧本。”
施嘉想了想,“有点怪的故事,我还不知道导演怎么拍,他一向都挺让人意外的。”
“导演是谁?”林森郁重新拿起筷子,随口问道。
“封跃。”
林森郁和楚蕴都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森郁忽然站起身,跑到沙发边将那只手机重新抠了出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开了机,打电话给自己的兄长,“我会回去的。”他冷冷道,说完不等那边回复便又重新关了机,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要命,中途没有丝毫停顿。
吃完饭,他对施嘉漫不经心道,“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
施嘉有些纳闷,到时候他都进组了,还怎么找。
楚蕴大概是想到什么,并没有点破。
吃完饭,林森郁没有多做停留便告了别,只是临走前眼神颇具警告意味地瞪了楚蕴好几眼。
楚蕴不痛不痒,脸上挂着阴阳怪气的微笑。
施嘉又看了会儿剧本,忽然从书柜里翻出张碟片,是某个摇滚乐队的演唱会现场。
剧本里的除英是个歌手,他是想观察这些歌手在舞台上时的状态。
那天去找成楷之也是这个原因。
这支乐队很有名。
演唱会三个小时每一首歌都值得认真听,施嘉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注意力却一直都在默默看着他的楚蕴身上。
男人坐在旁边忽然举起了手。
他的手腕很细,很白,淡紫色的血管隐在皮肤下清晰可见。
楚蕴以前并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的身体年轻而强壮,面孔英俊,篮球和网球都打得很好,还教过施嘉怎么玩。
两人周末去附近的山上爬山,有一次施嘉脚踝扭了,最后是楚蕴将他背下来的。
那时候的楚蕴很好,很温暖,就像是所有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里的人物一般,完美得简直都有些不真实了。
施嘉并不知道对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有时候会觉得楚蕴有点可怕,并不只是因为之前那段被囚禁的经历。
对方望着他的眼神里时常会有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楚蕴学法,他自己是学电气的,两人是偶然住在一间宿舍里的。
他还记得楚蕴给他在宿舍里补习过功课,他的脑子很好,很聪明,那些对施嘉来说有些麻烦的物理题和数学题,楚蕴只消看一小会儿就会了,然后便在草稿纸上讲给他听。
校园的爱情总是很纯粹,哪怕是回忆,都像是带着某种遗憾的美丽。
但施嘉很少回忆起与楚蕴有关的事情,大学的那段经历对他来说并不好,偶尔不经意想到还是会觉得心绪难平。
电视里,乐队的表演逐渐接近尾声,最后几首歌都是抒情性质的民谣,舞台里彩色的气球在一声巨响中蓦地腾空而起,像无数升腾起的彩色糖果。
璀璨的烟花在漆黑深邃的夜空中次第炸开,所有的观众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嘴里发出不可思议地惊呼声,鼓声吉他贝斯还在做最后的收束,但演出其实已经快要落幕了。
施嘉看着那只放在面前的手,忽然道,“学长,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就非我不可。”
楚蕴空落落地举着那只手,最后见施嘉并没有要握着他的意思,慢吞吞地收了回来。
施嘉微笑道,“我是在你毕业之后才知道原来你家那么了不起,从头到尾好像就我一个是个傻瓜,骗我好玩吗?”
楚蕴看着对方的脸,眨了眨那双和屏幕里的夜空一样漆黑深邃的眼睛,他的面容成熟而俊美,可有时候也会给人一种脆弱无辜的错觉。
“我没有骗过你。”楚蕴轻声道。
“因为我从来没有主动问过,是吗。”施嘉笑了笑,只是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情绪。
他将电视关掉,房间里陡然安静起来,他看着自己的膝盖,问道,“以你的话,应该能找到不少比我有趣的玩具,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他像是在问楚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玩具被玩到像我这种程度,其实已经不好玩了啊。”
楚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清秀的鬓角,最后移到他深长浓黑的眼睫上。
施嘉的睫毛很长很浓,但并不卷翘,刷刷地直直落下,很像是某种全身漆黑的生物的翅膀,带着点微不可查的执拗与天真。
楚蕴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微不可查地舔了舔嘴唇,轻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啊,嘉嘉。”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觉得不那么无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