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公子前几日她倒是见识过,还给对方留下了一道伤口留念。
扶光支着下巴,记忆中那锋利的身影浮现脑海,楼中昏暗,隐约可见对方黑色窄袖武袍,修饰出宽肩长腿和劲瘦腰身,帷帽挡住只见几缕散下的墨发。
明显是提剑夜行归来。
若不是剑尖滴血,她竟没发现对方一直在暗处。
人漂不漂亮不知道,功夫倒是很漂亮。
……平时切磋切磋会十分舒爽,但她发作时,算了罢,怕不是有被灭口的风险。
“少夫人,前方小心。”喜娘在轿外提醒。
轿子可能经过一处高起,有些摇晃,扶光却稳稳坐在轿中,边细声谢过喜娘。
风中有江氏园林花草香和独有的熏香味,轿子应是深入江氏大宅中了。
“不愧是江氏啊。”扶光小狗般抽抽鼻子,她精通香道,沿途世家熏香她闻过不少,多是附庸风雅或是囿于俗套之物,此地熏香却有其独特见解,而这不过是沿途一道随处可捕捉的气味之一。
她想起那日江氏为江珏举办的接风宴上的匆匆一面。
人群中,青年郎君墨发以玉冠束成高马尾,白袍宽袖,袖带与发尾翻飞,更显颀长如修竹,额前拂过几缕碎发,温润如芝兰玉树。
席上不知多少少年少女明里暗里秋波暗送,蠢蠢欲动。
她那日大胆地换到近旁的一棵树悄悄观摩,青年肤若玉胎,挺鼻红唇,垂睫点茶,仿佛画中仙人入世。
不远处,族中长辈走近,说了些什么。
闻声,青年浓睫抬起,正是江湖上说的那种看狗都深情的眼型。
垂眼如天山沉冰,抬眼却温和如桃花。
偏生浅笑得宜,墨眸眼神淡淡,捉摸不透,引人深究。
江珏年初堪堪及冠,轮廓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正是初初褪去青涩却没有完全成熟的年纪。
扶光满意地颔首,想起在百晓生处买的情报,虽然江珏没有青莲公子那般闻名,但也是美人榜有名的人物。
他在京中为质时极少露面,为数不多的某次行宫随行,不仅惹得少男少女掷果盈车,更是有德荣公主一见倾心,求之不得,传闻回去还和驸马好一番大闹。
连蓬莱老道张岩在京一见都直言神仙中人,颇有仙缘,应入门修道。
年初冠礼上,陛下还曾亲赐“雪臣”为字,赞颂他高洁出尘。
公主陛下扶光不了解,但她很了解张岩,那老道脾气古怪,陛下也不敢从,向来为世家子弟奉为名士,绝不是能收买的人物。
百晓生那卖的那些美人图,除了青莲公子没能画出,其他许多都是出自张岩之手,的确是精彩绝伦。
不过,据百晓生所言,他应该是童男子。
……好歹是少林妙僧还俗来的人,应该不会骗人砸招牌吧。
这位江玉郎年少位尊,却从小是个病秧子,处境颇为艰险,幼年为质,连自己替嫁的那位都是今上想通过赐婚安插的暗探。
思及此,扶光更加满意地舔了舔唇角的坚果碎,只要江珏没病到断了气,她应该能事成后给他续点阳寿。
暮色笼罩,江氏鸣凤堂却是灯火通明,热闹无比。
传闻江珏前几日受了寒一病不起,早上亲迎都是族人代替的,拜堂自然也是族人抱鸡代为完成。
尽管如此,江氏铺陈繁复的仪式一点没少,过程声势浩大,宾客满堂。
扶光的道行应付这点礼法绰绰有余。
直至新娘入洞房,尚有人悄悄看那一袂风中红衣——虽看不见盖头下,但是经过事的都看得出那绝色。
……洛阳刺史那大老粗的女儿有这般婀娜吗?
众人思索间,扶光已进了内院,入了喜房。
…
喜房远处,管事婆子正与旁人担忧:“不知里头如何了,那女子约莫也是不晓事的,郎主自幼入京,又常年病着,也不知郎主会不会……能不能行……要不……”
“别去,郎主吩咐我们不必闹洞房,远远候着,只需照做便是。”
两人嘘了声,终究是郎主严名压过了担心。
她们全然没料到,“新娘子”本人早已掀了盖头,一袭红衣轻如飞燕略过,溜出喜房,主动寻找自己的猎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