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沧瓯山的掌门白鸿峯端坐在在风梧桐下,他右手执白子,看似随意地放在了棋局的左下角处,看似漏洞百出,实则暗含深意,在黑子的层层围杀下竟然撬处一道罅隙,侥幸获得一息尚存。
棋局上风云迭起,杀机四伏,白子势弱而黑子盛炽,如盘踞巨龙潜渊在侧,虎视眈眈,直面怒涛,蓄着一副气吞山河锋不可当的态势。
这是一副几近死局的棋局。
白子在峰回路转之际起死回生,借着一步伸展蜷卧的躯体,于无垠的黑夜中燃起一丝火种,擦亮铺天盖地的闇黑,只要不熄,苍茫黑夜也无法侵蚀半分。
这丝无声的微光,便是破局的关键。
他将一枚白子下在另一处,落子的声音在寂静中衬得越发清脆,泼墨的夜色渐渐散去,天色渐明,他终于停下对弈。
他颔首看向天边山色融洽成一片水墨丹青,启明星光闪烁,疏落星斗横贯,纵横交错间构成了一幅晦涩深远的图案。
随着最后一枚白子落下,棋局上的黑子白子分据对阵,势均力敌,竟然呈现出一种分庭抗礼的岿然之感。
珍瑕棋局,已破。
“一步失策,满盘皆输。起手无回,观棋不语。”
“顾怀瑾,不要辜负了凛钰对你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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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瑾在比试中步步高歌,直接摘得桂冠,获得了惊蛰会的魁首。
大抵受尽天道偏爱的孩子总是特别爱笑。
苏凛钰面无表情地看着怀中扒拉着自己衣襟不放的顾怀瑾,他笑容带着天真的傻气。
只求这厮别太过开心把鼻涕眼泪什么东西往他的衣服上擦。
顾怀瑾在对决中充分展现出他的满级幸运值,据苏凛钰的不完全统计,两次轮空,一名对手食物中毒腹泻不止,一名对手因修为差距太大直接弃权,剩下三场正正经经的较量。
“师兄,你还记得你答应给我一个奖励吗?”
怀中的脑袋抬起来,从苏凛钰这个角度看下去,顾怀瑾额头饱满,细碎的鬓发自然而然地分在两侧,浓密纤长的睫羽下,一双明亮澄澈的黑眸灿若星辰,直勾勾地看着苏凛钰。
“嗯,你想要什么?”
苏凛钰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顾怀瑾头顶束发的发带吸引过去,这人到了花红柳绿的慈新城,喜好和审美似乎都被同化了般,先前绑发的发带都是一条云纹白绸,衬得发色乌亮浓密。
连柳如鸢也是如此,弃了沧瓯山月白色的弟子服,穿起了一身红色的劲装,衣摆处绣着精致的瑞鸟和花草花纹。
顾怀瑾如今依然换成了一条偏暗红色的发带,上面绣着多瓣精致的花纹,深吸下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
“师兄,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嗯。”
顾怀瑾终于松开了手,苏凛钰见他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只小小的虎牙,似乎是拿到什么惊天宝贝似的,获胜时拿到万年灵髓也没见他如此高兴。
沧瓯山这次参与比赛的弟子拿到了不错的成绩,柳如鸢虽然止步十强,但是比试时获得了领悟,气息不稳,是进阶的先兆。
“小师弟,师傅要是听见了你拿到第一,肯定会很欣慰的。”
柳如鸢拍了拍顾怀瑾的肩膀,如有荣焉地想象了一番抚泗子喜开颜笑的模样。
“师傅一走差不多十年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柳如鸢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修仙之人出门游历的行踪不定,归期不定,十年只是眨眼之间,百年也不过只是漫长的修真岁月中的一截短短的时光。
顾怀瑾垂眸不语,他心下明白。
抚泗子对他并无师徒之情。
多年前他醒来看过来的一眼,漠然的打量之下是审时度势的让步和无可奈何的接纳。
那时他心底仍是存着一丝期待的,像个两手中都攥满糖果的小孩,总想贪婪地多讨得几分溺爱的甜。
后来,那人匆匆离去,算起来也不过见了几面,一面是他醒来见到不苟言笑的长者,一面是拜师礼上端坐在椅子上沉沉俯视他的师傅,最后一面是他偷偷躲在门后无意间见到的。
那最后一面,让他记了很久。
他偷觑那人严肃板正的面容却柔和了几分,那目光是截然不同的,像是云雾清茶芽尖上一抹俏生生的绿,在滚烫的水中晕荡出一抹甘醇的茶香,自舌尖绵延至心底,都是浓酽的熨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