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凡很信任谢君怜,他说七天就是七天,反而是李舟完全不信邪:「怎么可能,去枫圆的船至少也要二十天,满打满算全部顺风也没有异兽攻击的话,起码也要十五天,怎么可能七天儿?」
「之前异兽在攻击的时候,船隻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谢君怜说,「已经比预计的路程还要更往前了。」
李舟半信半疑。
深夜时,海上果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将残破受创的船隻往目的地推进了好上百里。
小青趁着李舟熟睡时,吐着蛇信,外面就下起了细雨,因为湿气够重,微小的雨滴逐渐加大,变成了滂沱大雨。
斗大的雨珠落入海面,激起一层层壮阔波灡,船身旁飞溅着看不清的墨蓝浪花,海与天交际处浮出光晕,从线的中间冒出一轮日阳,橙黄的亮色一泻千里,扑满了海洋表面,举目所见都镀了一层燁燁瑰丽。
昨日战斗的惨烈只停留在被破坏的船身、与亲友伤亡的人心中,在橙金耀亮的阳光下,海面已经趋于平静,再也看不出曾有一场恶斗。
李舟一直睡到中午,他睡得很不好,醒醒睡睡,梦中总是有尸体的肉块往他眼前飞来,他不只一次后悔,他要是没去看到那么惨烈的血腥画面就好了。
幸好李舟心大,过了几天就缓过来了,不过这得归功于马凡不断的开导,他这才走出来。
「我想去跟那个轮回教的阿伯道谢。」李舟说,「谢谢他那天送我素菜。」
在惨烈的战斗之后,这份善心实属难得。
「也可以。」秉持着与人为善的马凡也同意,「虽然我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不过让他知道我们的感谢也是好的。」
「不用。」谢君怜摇头,「对方应该已经死了。」
「啊?」马凡跟李舟同时一愣,「怎么可能?」
阿伯来送饭时是在战斗之后,那场战斗之后这几天确实风平浪静,怎么可能就死了?
「或许还没死,但是我不建议你们去找。」谢君怜轻声说,「他是轮回教徒,应该早就被盯上了。」
「被盯上是指……?」马凡有不好的预感。
「我说过,轮回教徒,在大秦中是邪教。」谢君怜说,「大秦有许多人仇视轮回教徒,甚至认为杀光他们天经地义。」
「……大秦,不是一个,呃……文明国家吗?」马凡吞了吞口水,「怎么会这样?」
仅仅因为宗教信仰的关係,就可以不把人当人了吗?
「大秦确实是一个大国,但这不代表它就文明进步了。」谢君怜轻声说,「你就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吧。」
马凡苦笑,心想:他只是想找妹妹而已,这到底是个什么国家其实跟他一点关係也没有,所以并不想看。
谢君怜睨他,没有说话,反倒是李舟骂骂咧咧的:「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不是异兽攻击,直接人杀人?」
「总有害群之马。」谢君怜淡淡道,「记住,远离这种人,也别成为这种人。」
「我才不会呢,师父说同中存异,道理我还是懂的儿。」李舟得意道,「是吧,小青?」
「嘶嘶。」
马凡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去跟谢君怜唱反调,即使他觉得对方人不错,但是也不怎么熟。
就是……心中很堵。
「真不去找那阿伯?」李舟撇嘴,「你也说了他有可能还活着吧?」
「去找了,然后呢?」
「救人啊!」李舟理直气壮,「我会治伤的好吧?」
「你无可奈何,就跟上一场战斗一样。」谢君怜平静地说,「你想要因为出风头,然后再被盯上吗?」
「盯上盯上,到底谁那么无聊,成天盯人?」李舟暴躁咕噥。
「大秦人。」谢君怜说,「他们以检举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为荣,认为一切都要奉献给席王。」
李舟刚要骂人,被马凡一把扑过来堵住了嘴,李舟瞪大眼,他现在才听到外头有人经过。
他们可是在往枫圆的海上欸,还不能畅所欲言吗?
等到脚步声走远后,马凡责怪似地看李舟一眼:「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习武之人怎么能对周围环境毫无所觉呢?」
李舟惭愧地低下头。
他只想骂席王八骂得痛快,是确实忽略了清晰可闻的脚步声。
「抱歉。」李舟小声道歉。
三人暂时达成不找人、不救人的共识,严格来说只有李舟想要去找,毕竟他吃了人家的饭菜,虽然只是从厨房拿的,但在船上有些菜色是要另外付钱的。
「替他祈祷吧。」谢君怜说,「如果你真的想替他做点什么事情的话。」
「祈祷有用吗?」李舟怀疑,「我看村里那些姊姊,成天祈祷她们老公平安归来,也没几个灵验的。」
谢君怜一笑:「如果每个人祈祷都能得偿所愿,那天下只会更乱。上天自然会安排好。」
李舟依然不是很信,他正是叛逆的年纪,谢君怜说的他根本理解不了。
马凡倒是懂了谢君怜要表达的意思,只是,李舟真的年纪太小,又才刚刚出村,人生阅歷不够,教了也未必认同,倒不如让他暂时有个印象就好,任其自然发展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