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恩雨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指尖流连在颈环上,即使单薄,无形中却沉重得让她几乎挺不直腰。
"喔?要哭了吗?"迪维瞇起双眼,一副等看好戏的模样。
那个几乎无坚不摧的女人,也会有今天?
然而就在迪维兴致勃勃时,东恩雨却抬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哭?那倒不至于,只是有些鼻酸而已。"女人摇头,除了浓浓的疲惫外,她没什么好悲伤的。
至少在迪维面前,她还没软弱到求饶的地步。
"说的也是,"男人耸了耸肩,如果东恩雨轻易认输,那未免也太扫兴,"是阿,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老实说,我恨你入骨,才不会像那群变态一样,要我对你摇尾巴讨好?别开玩笑了!"就算他可以笑着招呼东恩雨,也不代表他没有恨意,这一切都是要让女人坠入復仇的漩涡,将她坚硬的自尊一层、一层地摧毁。
"我不稀罕。"就算他向女人摇尾巴,东恩雨也不会领情。
迪维摆了摆手,耸肩道:"你若有时间在这逞面子,不如回去办个告别式,但我劝你乾脆安静消失比较好,别以为她们几个救得了你,"男人瞇着双眼,指向脖子笔划道:"颈环上有窃听器和和追踪器,只要你有小动作,我马上可以让你粉身碎骨,不必等时间倒数,明白吗?"
赤裸裸的威胁,坦承的警告。
东恩雨点了点头,表示她有听见。
总的来说,这个装置她是别想拆掉了……
迪维双手一撑站起身,他掏出烟扔给东恩雨,临走前道:"后事不用担心,看在以往情面上,我会让手下替你捡骨的。"说完便留下东恩雨直接离开,当门掩上同时,酒吧电源总开关’啪’的声关上,漆黑中,留女人孤单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东恩雨不知在小包厢里坐了多久,她只知道回到家后天已经快亮了。女人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她将外套掛上衣架,同时看见玄关摆放的梳妆镜倒映自己面孔,没有哭过的痕跡,却是比哭泣还要悲惨,那种忍耐着剧烈伤痛后的模样,让东恩雨立刻别开脸。
她上楼简单梳洗过后,直接来到小水母的房间,棉被底下,女孩睡得非常香甜,怀中抱着慕琳几天前送的独角兽娃娃,这是她最新的宠儿。凌晨曙光透过窗帘斜照进屋内,东恩雨趴在床沿边看着小水母,下意识伸出手抚过女孩柔软脸颊。
所以说,有感情就是脆弱的……
好比说她现在心痛得快要窒息,却又不能表露出来。
如果是几年前的她,肯定不会让迪维有嚣张的机会,那时的她没有顾忌,没有遗憾,她可以拋下所有,甚至是豁出性命来玩这场游戏,然而,现在的她太胆小了。东恩雨牵住小水母搁在棉被外的小手,温热掌心微微牵住女人的指头,细微小动作让东恩雨缓缓闭起双眼。
她怕睁着眼,泪水会滑下来。
"小水母,别怕……"东恩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妈咪不会让你受伤的,妈咪保证。"
为了小水母,为了陈叔、陈嫂、为了她们,要牺牲多少都可以。
想到这,东恩雨忍不住笑了,她笑自己这么傻,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伟大’了,回想这一生,因为父母殉职,而略像报復性的报考警校,长年来几乎自我毁灭的行事态度,明明只是自怨自艾人生比别人悲哀,事到如今却发现放不下的,仅仅只是短暂拥有的温暖,清醒过来才发现这世界……
没有这么冰冷。
床边,女人弯起身子,枕在手臂间的脸朝下,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却听得见哽咽的细碎声。
东恩雨吸着鼻子,眼眶泛热,热得她只要一眨眼,眼泪就会流出,然后滴在床单上留下小小的水渍。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流泪,也不是因为离别而流泪,在心底,她不敢去揣测自己真正的心思,既然眼泪要流下,那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当阳光直射进屋内后,东恩雨已经擦干泪痕,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
女人撑起身子跪在床边,和小水母牵连的手从未放开过。
略为红润的眼眸凝视着女孩,良久后,东恩雨低头轻吻女孩的额头,这吻很轻,亦很长久。
待她直起身子放开女孩的手,女人静悄悄地离开小水母的卧房,将门轻轻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