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可是有事?”
孇俣没见过眼前这二人,本能好奇的询问道,毕竟眼下这院子是他家,这两人莫不是走错路。
若是走错路,孇俣自然是要提醒一番。
然而就在孇俣说完话的时候,公羊湛搀扶着的老妇人,目光怔怔的望向孇俣的母亲,眼神满是激动,年迈的身躯都隐约可见的微微颤抖。
“成荧!成荧!”
老妇人一句句喊道,每一句话,都让老妇人心中,发自灵魂的颤栗起来。
有些事情,会一直都被放在心底铭记着,时间蹉跎不掉,岁月也清洗不了,当一切再次浮现之时,不仅没有少一分,反而那放在心底的人,或者事,都会在时间、岁月下,变成世间最珍贵的人、事。
白衍的外祖母,起初看着那老夫人,隐约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不过也是以为认错路,走错门,然而当看到那老妇人用满是泪水的眼神直勾勾望着自己,轻轻喊着自己的名字。
刹那间。
外祖母也在这时候,望着那眼神,模样会变,眼神却不会的……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良人,老妇人方才回到临淄,定是思念临淄粟饼……”
但这一切,如今都尚未查清,没有丝毫证据,都只是他个人的预感。
“白衍出身耕农之家?”
也就是说,鲁伯母见过衍儿!
若是一开始,得知成荧的经过,得知成荧独自一人,将三个儿女拉扯大,老妇人满是心疼,而直到后面,随着小外孙的出现,听着那些经历。
耳听着熟悉的声音,这一刻,外祖母害怕这一切,都是梦,甚至颤抖之余,都不敢走上前。
公羊湛怎么都无法将其,与方才成荧伯母口中的那个少年,当成同一个人。
虽然搬来临淄那么多年,即使小妹已经出嫁,但亲情从未淡薄过一丝。
还是坐拥秦国精锐铁骑,颇受秦王嬴政器重、赏识的秦国将军。
曾经在鲁府的时候,她便不喜欢被成荧称作少君,后面却害得成荧被打得满身伤,这才不敢再提。
“……我要去找!”
作为齐国都城,临淄的繁华热闹,注定城邑辽阔,街道无数,小舍更是数不胜数。
临淄城内的街道上。
外祖母也意识到鲁娴去过村里荀她,看着那根木杖,外祖母满脸愧疚、自责。
孇氏等人一间间的从近到远的寻找,根本无济于事,况且还没寻找一会,便被齐卒发觉异常,盘查过后,虽说确定孇氏等人的身份没问题,但几个齐卒还是不准他们到处走动。
这便是曾经娘,说过无数次的鲁伯之女?
看着母亲激动的看着这个老妇人,注意到老妇人手里的木杖时,一脸心疼的模样,回过神来的孇俣有些不可置信,鲁伯子女都离开临淄数十年。
衍父此刻也直勾勾看着孇俣,眼神满是着急。
“兄长!娘呢?”
孇俣解释道,好奇的看向小妹,今日他明明听到,鲁伯母说是去询问寿儿,方才知晓这里。
衍父看着远处数十名齐骑,乘骑战马,护送一辆马车赶来,连忙拉着妻子让路,待马车以及齐骑匆匆行驶而过,这才松口气,带着妻子返回小院,等待母亲。
此时,外祖母想到什么,老迈的双眼,带着不可置信,怔怔的看着对方,泪水也在缓缓布满眼睛。
说话间,母亲也不断回忆年幼之时,幸得鲁府照顾,方才没有被饿死,还有少君至小就从不把她当仆人。
许久后,在一个个来来往往的行人、百姓,以及商贾中,孇氏与衍父终于等到门吏的搜查,说出来历,以及证物后,确定没问题,在门吏的放行中,孇氏与衍父终于进了城。
“兄长,你为何就不问一下!”
“唉~那年,吾嫁到楚国公羊一族……”
院子内。
毕竟如今村子里面,很多村民都在担忧,秦国丞相在齐国临淄被刺杀,秦国会不会动怒,从而发兵攻打齐国。
丝毫没有介意。
走了许久。
不过听到这里,孇俣有些好奇,这老妇人以及这男子,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此乃吾长子,公羊湛!!”
“方才着急收拾屋子,未问鲁伯母!”
老妇人开口解释道。
早知会是这样的情况,会一直失去衍儿的消息,当初她说什么,都不会让衍儿去翼城。
毕竟白衍是齐人的消息,已经越传越广,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不管是商贾、还是士人,都在猜测,白衍是齐国那个名门士族中的子弟。
“少君!”
一个普普通通的耕农,甚至连姓氏都没有!
“小时候啊,因吾那小外孙,体弱偏瘦……”
“寿儿!少……娴,汝身体不适,为何还要去村里,如此操劳,吾心何安?”
除非……
孇氏满是激动的询问道,迫不及待的要知道衍儿的消息,那么久,她都没有衍儿的消息,谁知道她心里有多担忧。
许久。
看来如今那大名鼎鼎的秦将白衍,真的是成荧的外孙。
就像小时候在烛灯下,她给小外孙,谈及名扬古今的那些名将,吴起、庞涓、白起、廉颇、田忌、匡章……说着那些将军,一令十万军士而动,一行而诸侯危。
一旁的公羊湛此时也跟着点点头,看向伯母,公羊湛也与母亲一样,好奇为何伯母会说,在村子。
传言在姜太公时期,姜太公便是用这齐饼救下无数士卒,从而助周灭商,而周天子分封诸侯,姜太公所制的饼,便在齐国流传下来。
鲁伯母是真的有心!
所有村民,不管老弱妇孺,一想到战争,都很害怕,谁都害怕秦国真的攻打齐国,更恐惧万一齐国,打不过秦国该如何是好。
“另一个外孙?”
孇俣得到妻子的提醒,这才幡然醒悟,连忙点点头,带着妻子一同走去房屋之中,留下母亲与鲁伯母叙旧。
“嘶~不对啊!鲁伯母亲口说所,是母亲外孙……”
数不尽的暖意,浮现在外祖母心底。
孇俣见状,自然也清楚,在这世道,若非鲁府,母亲当初,怕是会被饿死,就算不饿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别说母亲都有了儿孙后人,这样让母亲时隔那么多年再次见面,方才如此埋怨没去迎接。
“少君!”
“是汝外孙!”
想到这个可能,外祖母是又气又笑,愈发坚信,想到小外孙那小时候的模样,心中感动得再次浮现泪水。
然而随着一个齐卒直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是给刺杀秦相的凶手,通风报信,一句话,直接让孇俣、衍父脸色大变,连连保证不是后,带着着急的孇氏离开。
而当听到后面,那些骁勇善战的秦国骑卒,看守着院子,所有将领,全军将士,都听从小外孙的命令,甚至连曲阜都是小外孙攻打下来的,还有那魏国!
想到年轻时,与成荧读简时,孟子的评论,她一直记载心底的话,没想到,成荧的小外孙,却完美体现这句话的含义。
外祖母望着那老夫人,她不敢相信,在那么多年后,她居然还能再见到鲁娴少君。
如今鲁府都已经不在,成荧不是府邸内的侍女,早就嫁给那深得父亲赏识的男子为妻,她那么多年过去,也已是公羊一族的老妇。
“父亲,九鼎算算时日,应当已经快要抵达咸阳,如今秦相被刺杀,王上定然更为迫切的需要白衍回齐,孩儿以为,还是当把白衍之事,向王上言明!”
公羊湛站在自己母亲身后,当听着成荧伯母缓缓说着事情之后,彻底一脸失神的模样,眼神之中,皆是不可置信。
秦将白衍,居然出身耕农之家!
“今日不是鲁伯母来了嘛,鲁伯母说是想念娘,非要拉着娘去小舍居住,说是明日便要离开,太多太多的话,都还来不及叙旧。”
外祖母看着上前打礼的公羊湛,打量一番,连连点头,看向公羊湛的眼神,满是亲近,随即让长子孇俣,过来辑礼。
“伯母!”
见面虽好,但若是让鲁娴劳累,外祖母心中无比难受。
从一个山村无姓的耕农子弟。
“是衍儿!!!!”
多少次她在夜里偷偷哭泣,后悔当初让衍儿离开。
外祖母一直以为,她这辈子,到死,或许都无缘再见到那个在记忆里,鲁府之内一直照顾她,教她识字读简的女子。
“衍儿!”
“也好!”
“寿儿?”
少君这个称呼,如今再也没人能阻拦她丢掉。
外祖母来到老妇人面前,激动的牵起老妇人的手,老妇人也流着泪,喜极而泣。
老妇人听到衍儿这个名,心中终于是放下心,名叫衍,又自称外孙,清楚详细的知道这里,加之眼前成荧的话。
马车内,田贤看着面露沉思的父亲,轻声说道。
“兄长,鲁伯母住在哪里?”
把女儿嫁到哪里,对方家境,以及育有几子,各有何名,全部都说出来。
但无奈的是,田贤清楚,不代表其他人也清楚。
并且鲁伯母清楚的知道,如今衍儿在哪里!!!
孇俣也跟着打礼道,出身寒微,如今是个小贩的孇俣,打礼时的角度,手势,辑礼速度,都一窍不通,但好在心诚,也让老妇人满是欢喜的笑起来。
“是她!!!”
“怎还称少君?鲁府早已经不在,这三十年,齐国唯一牵挂的,便是汝!”
“等明日娘回来,便问问,娘一定知道!”
这远比白衍是齐人的事情,对于公羊湛的冲击要更大,公羊湛敢笃定,这件事情若是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公羊湛忍住将这件事情,告诉胞弟公羊煜的冲动。
落日下。
外祖母笑着点点头,似乎知道鲁娴母子的疑惑,而从小便深受鲁府照顾的外祖母,比任何人都清楚鲁娴的为人,便也没有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