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里是哪位峰主执管钱财?”
“.是萧师伯。”
“唔。”隋再华微一点头,眼眸一转,淡笑道,“裴少侠。”
裴液立定行礼:“隋大人好,许久不见。”
“无鹤检已往剑腹山去了?”
裴液一怔:“是。”
隋再华点点头:“莲心阁这边查完,我也要往元武峰去了——瞧来你有特殊的差事?”
裴液不好意思地一笑,便和老人讲了自己关于张梅卿之事的推断和疑难,末了将手中剑递过去:“隋大人我记得你在器道上有些造诣,能否瞧瞧这柄剑奇特在哪里?”
隋再华接过细细端详,裴液在一旁将此剑七年前坑杀季枫,七年后毁废晏采岳的事情一一告知。
隋再华轻轻点着头,良久,轻声道:“我看过伱从那些妖剑上拓下来的阵纹了。”
裴液看着他。
“这柄剑与它们不一样。”隋再华凝定面容,把剑横在少年面前,“这柄剑中,只有【牵丝】,没有那一套‘星虫’阵纹。”
“.”
“但它同样也‘活着’,具备和那些剑流一致的本源灵性,只是身上没有一样的‘花纹’,所以像是游离在族群之外的个体。”
裴液蹙眉看着这柄剑:“.隋大人,我并没看到任何阵纹啊。”
这柄旧意明显的长剑确实“干净”到普通,这也是事发后执法堂第一时间没有从上面寻出异常的原因。
“这是一种特殊的勾阵手法。”隋再华颔首道,“不同于成剑之后再刻画阵纹,这一柄应当是在熔锻的时候就已经把纹路勾画在里面。”
“那岂不是.”
“对,这是法器了。”隋再华道,“是用法器达成了阵式的某一部分功用。”
器阵两道如此信手拈来般地糅合裴液抿了下唇:“这种炼器手法.”
“和夺魂珠气质如一。”隋再华抚了抚这柄剑,递还道,“无鹤检与我言你有一道【螭火】,正可探入进去,试着把它隐藏的阵纹探出来。”
裴液怔了下,听话地把螭火送了进去,渐渐蔓延至整个剑身。
“平心静气。”老人淡声道。
果然一层细微隐秘的纹路渐渐在感知中浮现了出来,它们铸在金铁之中,非以螭火这样敏锐的灵性不能查知.
“现在刻画出来吧。”隋再华朝旁边之人索要了佩剑,是不知何处购得的样式,“就用这道火焰。”
裴液怔然,和他之前将记忆中的阵纹描摹下来不同,用螭火勾纹是要全身心之灵感投入的,因为这是牵动灵玄的笔画。
当然,如此僵硬地复制摹刻到这柄剑上是没有效果的,因为阵纹需与载体契合,载体之材质形状等等只要稍稍一变,刻画时的轻重、长短、排布等等就要随之调整,所以阵师刻阵前的“冥感物性”,才是最难取代的能力。
换句话说,如今得拿一把一模一样的崆峒剑来,裴液将阵纹复刻上去,才可能有些效果。
但老人只是静静等着他。
裴液只好硬着头皮去努力勾勒,必须承认,即便仅仅照着葫芦画瓢,这也是极难的完成的任务,好在【螭火】确实如臂指使,他之前也有过勾勒【彼岸宝筏】的体验,在多次出错之后,【牵丝】阵纹的一切幽微精妙之处终于渐渐显现在了这柄剑上。
裴液深刻感到,在剑上铭刻阵纹真乃一种全新的经验。
但果然没有【牵丝】成功,不只是缺少主体,这阵纹首先就与这柄外来之剑不契合。
“好了。”隋再华看着这柄剑上幽蓝走出的图案,“确是【牵丝】,刻的很好。”
似乎只是为了如此确认一下,在这份威严前裴液并不好多问,只继续往下道:“对方铸成这样一柄剑,有什么目的?”
“掩藏阵纹,自是为了能令此剑显于人前。”隋再华低声道,“至于用处.我想,它们被铸造出来,并不是为了在某一两个特定的时刻去杀谁。”
裴液凝眉:“那”
“或者是采蜜之蜂。”隋再华轻抚长剑,“你知道吗,【牵丝】只是一种联系,有时主客之别并不分明。主体可以通过【牵丝】操控客体,而若客体自主运动主体也会得到分毫不差的反馈。”
裴液先怔,而后悚然一惊,再次想起写声纸中的记录——在“夺魂珠”出现以前,他们有更稳妥取得剑术的方法。
直到旁边老人合卷提剑,裴液才猛地回神:“隋大人!要不这柄剑还是由您带着吧,若您有空闲,便可再研究一二。”
隋再华摆了摆手:“你留着吧,这是剑腹山相关之物,作为阵中一环,说不定某时便能用上。”
“.若是重要,更该由您保管才是。”
于是隋再华笑了,摇摇头道:“【斩心琉璃】在你身上,我们现在哪里是你的对手?”
“去吧,那张梅卿既然习惯记录,你不妨去藏经楼看看。”老人只留下一声轻叹,“风雨将至,我也去忙了。”
藏经楼.
裴液怔然片刻,一时灵醒。是了,张梅卿如此认真之人,怎么会只留下那些凌乱的散稿,在离开崆峒之前,他一定将自己几天来的发现尽数做了整理,而且一定比他和许裳二人整理得更加详尽。
这样一套笔墨,男子一定会想办法放入藏经铁楼之中才对!
可卷帙浩繁.
裴液蹙着眉朝远处雾影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
方才他看到一抹裙影,是许裳来到执法堂中,已去小院之中照料张景弼的伤势。
裴液径直来到此院,一推门,便见女子正抱着少年低声而泣,那少年苍白着脸,反而轻轻拍着母亲的肩膀。
听得门动,许裳挂着泪痕抬头,眼眸陡然一张,哽咽道:“裴少侠!多谢你,你救了景弼的命。我正不知何以为报——”
“正有件事情要请求峰主。”裴液连忙还礼,“峰主腰间闻讯的‘青鸟’,可否借我暂用片刻?”